永嘉九年,術士言西北方有不祥之照,紫微星黯淡,不日有搖搖欲墜之勢。帝聞之,大驚,立派近侍影無煞前往回央城查之。
回央城內,酒家、客棧多不勝數,往來商旅車如流水。昔有詞曲雲:酒旗遙掛,暮倚殘陽,天際征鴻語,西風卷起數縷愁,何處是歸樓?說的便是這番景象。
黃昏時分,伴隨著如血般的夕陽消失在石道上,一輛馬車迍迍地駛進了這裏。
且說這回央城,處殤國西北,距炎京八百裏,曆以良馬伯駒著稱。其地毗鄰斐國,以灤河為界。多年來,兩國互通往來,匹馬、器皿俱由此交易,店鋪林立,驛棧交通,繁盛之氣不減炎京。
夜上掌燈,空中明月皎皎,城內星火點點,微風習來,室內一陣清涼。景顏站在窗前看那月色下的回央城,手心不禁微微發涼。
人月兩團圓,家家戶戶點起燈火,卻沒有一盞是為她點的。家已是她記憶裏遙遠的期望!
窗外月華霜重,回憶不經意間湧上心頭,伴隨著她的迷茫和仇恨。
那年,她六歲,睡醒的記憶是一片空白。
北丘冥是她見到的第一個人。
他說她的親人全都因“信台詩案”被當今的炎帝宇文皓哲下令處斬了,他在景府門口遇到渾身是血的她,順手帶她回來,她才逃過一難。
他說,救了她之後,她發了三天三夜的燒,他以為她會死,可第三天她的燒卻奇跡般退了下來。
不過,景顏對北丘冥說的話一無所知。腦子裏隻殘留了一個影像,似乎是有個人把她從很危險的地方救出,其他的卻什麼都想不起來,“我是誰?”她疑惑地問著正在喂我吃藥的北丘冥。
“景顏。”他看著窗外的紫竹,淡淡地說。
“那你是誰呢?”
“北丘冥。”他的聲音波瀾不驚,沒有任何情緒的表露。
“這是哪兒?”四周擺設井然有序,屋內一榻,一桌,四椅,也是個清幽的住處。
“莫然居。”
說完北丘冥便走開了,步伐清冷,不帶一絲留戀。落葉輕舞,怔怔地望著北丘冥走過的地方,景顏眼中一片茫然。
接下來的幾日,景顏都沒有見到北丘冥。每日當她醒來時,食物已擺在桌榻上,正好一日分量。
莫然居不算大,僅五間屋子,俱由蕭山紫竹製成,更兼建造者奇巧構思,可以冬暖夏涼,驅蟲防獸。莫然居東、北、西三麵環竹,南麵是竺溪。平時閑來無事,景顏喜歡在竺溪邊看自己的影子,影成個,今非昨,魚尚樂,我安可?
一個月後,北丘冥出現在莫然居,身邊帶著個髒兮兮的男孩。
“我要複仇。”景顏雙手緊握成拳。
“想怎麼做?”他繼續問道她,神情依舊,冰冷的語氣,看不出什麼情緒。
“拜師。”雙膝跪下,眸子直視北丘冥,堅定而無悔。景顏相信北丘冥一定會答應她的請求,不然北丘冥為什麼費這麼大力氣把她帶到這裏。
他果然答應了。“起來吧。”北丘冥頷首示意,“這是你師弟,木誠殞。”旁邊髒兮兮的男孩不可一世地瞥向她,微微動了動頭。
淡漠地掃了一眼,轉身離開,她嘴角劃過一抹苦澀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