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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午後的陽光從厚重的窗簾縫隙中滲進屋裏,高寧懶懶地斜在竹編搖椅裏,一條花色毛毯搭在肚子上,隆起好看的弧度。高寧眯著眼,撫摸著凸起的肚子,起身拉開窗簾,春日的光低低地刺痛眼睛。春天來了那麼久,我卻遲遲不知。高寧輕輕搖了搖頭,唇邊勾起淺淡的笑容。窗台上擺著一盆錦紫蘇,鮮亮的紫色葉片被光鍍了一層金紗,美麗的色彩真是適合春天。高寧的手被這料峭的寒逼得泛著紫紅,那雙小小的手來回地在肚子上摩挲,快做母親的人了,心異常平靜。

來了這個城市近一年,高寧變得容易滿足更加疲懶。前幾天羅琳發了郵件來,說不清是第幾封了,高寧隻是簡單地掃了眼,無非還是問安好之類的客套話。來了新環境想換個新人生,隻可惜人活著哪能擺脫過去,高寧總是忍不住翻翻郵箱,查查qq,裝成個旁觀者,觀看這一場延續了一年仍沒有結束的“捉迷藏”遊戲。

c城的人很熱情也很淳樸,隻是高寧越來越懶得出門,久而久之習慣一個人在屋子裏轉來轉去。大多數時間都是在搖椅上度過的,時間多了總會給壓箱底的記憶機會一股腦竄出來,回憶得多了,心境愈加平靜。無非一群男人和一群女人的故事,冗長的平靜突兀的波動,說過什麼走過哪裏都記不清了。還好,今天想得不多。高寧泡了杯牛奶重又回到搖椅裏躺下來。

不過幾分鍾的功夫,門鈴響了。

高寧以為是請來幫忙的大嬸方姐買了菜回來又忘帶了鑰匙,一邊答應著“就來”一邊撐著身子起來開門。開門的那一刻高寧愣住了,這麼快遊戲就結束了嗎?看來過去拋棄不了你你也拋棄不了它啊。

桂誠看了一眼高寧凸起的腹部,撇了撇嘴:“還有多久生?”

“一個月左右。”

“怎麼,不請我進去?”桂誠說著徑自側身進了屋。四十幾平方米的空間因為極少數簡單家具竟也不顯得擁擠,窗簾是厚重的那種款式,遮得屋子裏暗沉暗沉的,陽台上錦紫蘇的葉子突兀地從窗簾縫隙中跳進視線,唯一鮮亮的色彩。桂誠皺了皺眉,心裏透起一種類似心疼的感情,好像攪拌著粘稠糖稀的棍子,一下一下,一點一點撥動著平靜的表麵,舉步維艱卻又安之若素。

桂誠旋即又轉身去瞧高寧,終究掩飾不了語氣裏的埋怨:“一個人?一個信都沒有,一個人過了這麼些日子,還好嗎?”

陽光映出高寧泛著微黃的臉,未施脂粉,仍然是孩子的模樣。“你們都還好嗎?爸媽身體都還好嗎?”高寧咬了咬下唇,心裏翻起漣漪,也不看桂誠。

“還好。隻是都忙著找你,整日的也難得看見笑一回。”桂誠頓了頓,過來攙高寧,又說:“該回去了吧!”

高寧低著頭不言語,又想著遊戲終究是結束了,過了這些日子心情也平靜很多,似乎下了決心似的,突然又點了點頭,“是該回去了。”

桂誠聽到這話,心情也明朗起來,扶高寧做到搖椅裏後,自己找了把方凳坐到旁邊,說:“剛好我這次來,你跟我一起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