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宮內鬥,權勢紛爭,在外人眼裏看來,尚且分不清楚局勢,所以,在這樣不明朗如迷霧一般的宮闈暗湧的危機之中,連對手都不明確,又何來步步為營,又要如何謹慎小心?
簡單一句話,在這場即將到來的政治漩渦爭鬥裏,納蘭相府已被人推進了這暴風的中心,想置身事外根本不可能,而要安然躲過或許也隻是癡人說夢。
梅花林中,鵝卵石鋪設的小徑上,兩側都已經被吹落的梅花花瓣落滿,似同嫣紅的地毯一般,慢慢不見盡頭。鳳月邪那一身滾金邊的雪狐鬥篷映襯在漫天花海中,倒是有幾分白雪映紅梅的嫵媚。
菊香和竹青跟隨在後,左右守護,生怕她大病初愈,仍舊虛弱而走不穩。但跟隨在後的納蘭香兒卻冷聲遣退了她們和自己的隨從丫鬟。
“二妹有什麼話直說即可。”鳳月邪走到石桌旁,坐在了用鼠灰兔裘皮毛鋪墊的石墩上,剛才在這裏泡的一盞茶,依舊徐徐嫋嫋的冒著沁香的熱氣,案幾上也早就鋪滿了一層梅花落瓣,滿目嫣紅。可見,這寒冬即將過去了……
納蘭香兒見鳳月邪淡然從容,眉宇之間充斥冷意,那原本倨傲不遜的眸子此刻映著漫天飛舞的梅花,竟有說不出的美,但是整個人卻又那般冰冷,仿佛隻需輕微的一記眼神,就能夠令人顫栗森然。
大姐怎麼會變成這樣?難道以前那個書呆子的模樣和哭鬧不休、自視甚高的脾性都是裝出來的?
“聽大姐的口氣,似乎對這次的‘春日宴’很有信心,小妹倒是願聞其詳”納蘭香兒有心頭突然有些不服氣,口氣略帶酸澀。大姐變了,變得有些高深莫測,她倒是願意她還像以前那副樣子,至少她不會嫉妒,更不用提防。
以前在這個家裏,爹最疼愛她,而這份疼愛並非來自於自己曾經身份低微的母親,而是因為她天資聰慧,雖然年紀尚小,但已曉得明辨是非,識得大體,更有生得一副姣好的容貌和氣質,琴棋書畫也略有精通,可是現在,她在這個曾經從來都不被自己放在眼裏的大姐麵前,卻沒來由一陣心虛和不甘。
鳳月邪端起案幾上的茶水,纖細白皙的青蔥玉手輕微的搖了搖,隻見從空中落下的梅花瓣與茶葉融在了一處,薄紗下,嫣紅的唇微抿,她淡淡的道:“二妹,你說這杯茶,現在是散發著寒梅的冷香,還是碧螺春的清香?”
納蘭香兒一怔,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她冷哼一聲,道:“大姐這是在跟妹妹猜謎麼?香氣是要用鼻子聞的,怎麼能看得出來?”
“不錯,這香味是要鼻子聞的”鳳月邪端著茶碗慢慢起身,神色悠然,就仿佛在說一件與己無關的事情,她抬眸淡然的瞥了一眼秀眉微蹙的納蘭香兒,又道:“那你聞一聞,再告訴我。”
“花香和茶葉都攪在一起了,怎麼聞?”納蘭香兒越來越覺得迷糊,不明白大姐究竟再搞什麼鬼。
鳳月邪清冷一笑,端著茶碗走到她身側,執起她的手,將杯子放在她的手中,淡淡的道:“二妹,你如今親眼看到了這杯中隻有兩種東西,都難以分辨它們的氣息,那麼現在宮中局勢堪比霧裏探花,你又能從哪裏嗅中其中的怪異?”
一句話,如同晴天霹靂,納蘭香兒整個人都呆住了。
不錯,現在宮中的權勢紛爭根本無從分辨,皇帝的心思,攝政王的手段,以及後宮的暗潮洶湧,朝堂之上的微起波瀾,這一件件,對於她們來說都隻是一個迷。
手中的茶碗,尚且能夠看到表麵,可還聞不出著混雜的香氣,更何況那巍巍深宮中,她們看到的除了富麗堂皇之外,就隻有一張張偽善,笑容可掬,永遠都窺測不到麵具後麵真正的麵容,所以,在一切都不清楚之前,她們無論做什麼準備都是徒勞無功。
鳳月邪見納蘭香兒嬌容瞬息蒼白,秀眉緊蹙深思,便已明白這個聰慧的妹妹已然領悟到她話中的意思了。
她果然沒有看錯納蘭香兒,她的確心思剔透,有幾分智慧和膽略。
“那,那我們該怎麼辦?難道隻能坐以待斃麼?”納蘭香兒回神,神色有且急切的望向一臉平淡,嬌容被麵紗遮掩,永遠都看不見喜怒哀樂表情的鳳月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