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宵苦短(1 / 1)

夜濃得化不開,有什麼沉重的東西攏在心頭似要窒息了去。

女子靠在牆頭,仰首看簷間張掛的紅綢和燈籠,喜氣得,讓她覺得諷刺。

明天,明天她就要嫁給他了,一天而已啊,為什麼要讓她現在知道這些事呢。如今,要叫她情何以堪?

失魂落魄地回了花容院,長燈下她經久呆坐。梳妝台上的美麗嫁衣和那華光熠熠的鳳冠,映在她空洞的眼眸中,就像一場美麗而虛空的夢,天明以後,一切就該結束。

聞著屋外隱約傳來的腳步聲,她嘴角勾了抹笑,卻怎麼有些絕決的意味。垂眼看向手中的書冊,陳舊的書皮上隱約著幾個什麼字,燭光卻暗淡,教人辨不清。

男子推了門進去,放眼屋內卻尋不到心中人的蹤跡,正暗自奇怪,身後卻突的伸了雙手圈在他腰間,他輕笑,轉身將她擁在懷中,“怎麼還沒歇下?”

她聽見他低迷的聲音響在耳側,那麼近,又那麼遠。她不答應,埋首在他的胸前,鼻翼間滿是屬於他的獨特味道。良久,她抬起頭,望著他,眼眸亮的奇異,“你愛我嗎?”

“何以問此?”他凝著她,擰起眉。妖治的眉目深諳。

“容華,告訴我,你愛我嗎?”見她仍舊固執地望著自己,眼中似是溢滿希翼,他歎了聲,伸手溫柔的將她額前的一縷碎發別到耳後,撫過她傾華的眉眼,道:“天地可鑒,我暮容華愛花婭,此生此世,連理共結,決不背棄。”

他目光深重的望著她,平緩的字語間卻似灌注了畢生的情意,讓她想起他曾說過的,她於他此生不換。可是,那些美好的愛,此刻卻在她心中積變成了傷害。

她猛然踮起腳,傾身吻向他的唇,雙手攀上他的頸項。他怔了怔,緊抱住她的腰身。

那個吻,在瞬間升溫,彼此的耳畔回響著深重的喘息,像是從靈魂深處散發。隻有她自己知道,她吻得有多心傷和絕望。

他睜著眼瞧她,她臉蛋酡紅,眉眼嬌媚,妖豔如斯,寸寸分分都透著迷離蠱惑。他的眼眸變得暗沉,欲望像星火燎原。

手掌流連在她的每一寸肌膚,她在他的撫摸裏不住顫栗,身體酥軟得像要化作一灘泥。他猛然地將她抱起,放進那芙蓉軟帳。她閉著眼,任由一切隨遇而安。

然他卻俯身望著她,嘴角淺笑,眼眸深諳。熾熱的手掌自她的眉眼間撫過,爾後低頭,吻在她的側臉,道了句:“傻女人,睡覺!明天,我要你做我暮容華一生的妻。”便掠過被子抱著她閉上了眼。

她驀地睜眼,目光有些迷離地凝著他半晌,微偏頭在他的耳邊咬了句:“容華,我今夜就要做你的新娘!”

她咬上他的唇,伸出舌頭輕輕地舔,纖軟的柔荑撫在他健碩的胸膛,可勁的勾引著他。他終究不過是個血氣方剛的男人,她的一番挑逗,讓他體內的欲火猛躥,睜開腥紅的眼,他把她壓在身下。

她的身體,在他的身下像一朵糜麗的花開。她想起他說的:我暮容華愛花婭,此生此世,連理共結,決不背棄。

於是,她抱緊他的腰身,閉眼銘記這一刻裏,身體與心靈上承載的痛楚和歡愉。眼角滑落的淚,是她予他的唯一。

花容院裏燭火一直通亮,見證著他與她的一夜春宵。隻奈何天邊泛起了白,良宵苦短。

有天光透進窗紙,淡去了燭火的溫暖光亮。她一直都睜著眼,瞧著枕邊人的英俊容顏未曾瞌上。她將兩個人的青絲在指尖纏了一圈又一圈,不顧它最終分散兩落的結局。

爾後,她起身,動作僵硬地地穿上衣物,又在床榻邊呆坐了許久,眼裏的波光忽明忽暗。俯身,在他的額頭印下一吻,極淺極淡。

爾後,移步向梳妝台,她伸手撫上那鮮紅的嫁衣,還有那光華流漓的鳳冠,眼中閃過向往,又作傷痛。自懷中掏出那本書冊放下,天光下,終於瞧見那老舊的書皮上是有著離心調三字。

她每向門邊多走一步,他便離她多遠一步,轉身,輕輕地合上門扉,就此,他與她便隔出一個咫尺天涯。

院裏花紅草綠,春色正好,她卻絕決地邁著步子漸行漸遠。

失了他,她的生命裏便已是萬頃荒原,再無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