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雲東久不見子規答話,心頭怨氣更盛,惱怒之下,口不擇言道:“我知道,你如今身份不同了,是不是?你擔心事情若照計劃好的進行下去,你腹中孩兒就要沒了父親,你自己也終將失去愛。。。”
不待他將人字說出口,子規猛地抬頭,眼中除了悲涼,便是絕望。
“你說得沒錯,東哥哥,是我糊塗了。此事不宜再拖,明兒我就將信帶進宮中,交於霜姿。”
子規的話,叫蘇雲東頓時收聲不言。他想說什麼,可張了張口,最終還是沒能說出話來。
你真有這個決心?其實他很想這樣去問,可他更想問得卻是:你真的不愛安儒榮?真的決定送他去死?
他不敢問,其實原因很簡單,因為他害怕知道答案,仿佛一早算出那答案會不如他意似的。
“信交給皇帝隻怕不中用,如今皇上眼中隻有安懷陽一人,安懷陽又老奸巨猾,能言善辯,僅憑一封九年前的信,就算還有芩如出麵,隻怕還是扳他不倒。”蘇雲東強迫自己不去想那些,於是重新將話題轉回正事上。
子規點頭,她早已慮到這裏,這時就道:“信自然不能直接交給皇上,卻是應當交於太後手中。”
蘇雲東聞言抬頭,驚向子規看去:“太後?”他有些不敢相信,可過後想了想,竟又點了點頭。
沒錯,太後。
太後最疼就是應王,而應王死於安懷陽之手,這信,就是最好證明。自然,芩如的話也可一證。
若過得太後一關,取信於她,她自然不會白白放過殺死自己小兒子的凶手。
可這也是一招險棋,太後不是容易說話相信之人,霜姿於她,中間更是隔了不知多少阻礙,安懷陽如今又正春風得意,朝中他的門黨不少,也許太後並不喜歡他,也可談不上厭惡,如今想要一舉滅其根基,又談何容易?
“也沒別的法子了,咱們做到這一步實屬不易,也盡了最大努力了,謀事在人,成事看天吧!”子規看出蘇雲東心中所想,遂輕輕歎了一句。
待回到家中,子規心中鬱鬱不快,她總覺得自己辜負了蘇雲東,其實自己該愛的人是他,可惜心不從願,獨自一人處,她卸下麵具,自叩問心門,清楚明白地知道,自己愛的,卻竟是安儒榮。
胎兒在腹中一天天變大,動作也越來越頻繁,子規每每感到酸楚難當,他日長大成人,不知他或是她,會如何看待自己的母親?當他或是她,得知真相時?
是你殺了父親?!會這樣問嗎?
子規深深將頭埋進自己胸口,一時間感到窒息。
又過了幾日,蘇雲東依舊等不到子規的消息,他激怒起來,求了郭婆子,竟扮作個收炭灰的小廝,混進了尚書府。
這幾日尚書府中正是忙時,安懷陽決定留下皇帝身邊,聖心大悅,當即賞了大宅一座,於是這裏搬東西的搬東西,督造的督造,又有要去新宅子裏迎來送往的,人人忙到不迭。
蘇雲東跟在郭婆子後頭,一路無人理會,竟自入了垂花門,過後就是子規的小院了。
“東哥哥!你怎麼來了!”時值晌午,子規正在房裏用飯,見有個小廝進來,過後將頭巾摘去,原來竟是蘇雲東!
“你說我為何而來?你前麵說過的話,原來竟都是哄我?哄得我走了,自己就安心了?你如今唯惦念腹中胎兒的父親,卻將你自己的父母,全忘了個幹淨!”蘇雲東怒不可遏,張口就斥。
子規從桌邊站起身來,所幸剛才郭婆子進來時,她已將眾人散去,不然聽見這話,必是不可開交。
“東哥哥,我並沒有。。”子規正欲辯解,蘇雲東卻毫不留情地繼續下去:“沒有什麼?想必你如今見安家複又飛黃騰達,也許安儒榮許你諸多好處,你就安安心心地,要留下來做個安家奶奶了是不是?我早聽說,安大奶奶活著也同死了一樣,如今安懷陽自謂信已到手,到周家還有何顧忌?給你個名份,還不是如端一碟小菜上桌一樣容易?”
說到這裏,蘇雲東眼見麵前桌上,金樽玉觥,香醑妙饌,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順手就推出去,隻聽得嘩啦啦一聲巨響,桌翻物盡。
此時說也不巧,正值儒榮從院外進來,他本欲與子規同用午飯,不想被父親拉過新宅子說話,就回來得遲了。
正走進院門,他張眼就見杜鵑在門前台階上坐著,見他進來,忙不迭起身,卻不為迎他,反倒欲向屋裏走去。
儒榮心細如發,立刻發覺有事,即命長嶺上前拉住杜鵑,又掩住其口,不叫出聲,自己則悄悄走上前去,離開門口,卻湊近窗下,仔細聆聽裏麵人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