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2)

絲絲風起,滿樹桃花亂墜。

樹下那人一襲白衣,長發飛舞,交織於揚揚灑灑的花瓣中。

畫麵定格。

那人轉過頭。

露出一個顛倒眾生的絕美笑容。

雙目澄澈如湖,在微風浮動下泛起絲絲漣漪。嘴角含笑,極淡極淡,恍若柳絮般漂浮不定。

深藏於內,流溢在外。

如果不是秋兒的大嗓門,雪柔願意和自己的夢中情人約會到死。

“怎麼了?我哥又砸破了哪家公子的頭?還是我娘又賠了幾個丫鬟了?”雪柔的語氣昭示著她的心情很不好。

“小姐你可說對了,夫人把除秋兒以外僅剩的十二個丫鬟賠光了。少爺倒沒砸誰頭,倒是把瓊雨樓給砸了,咱老爺賠不起,少爺被抓到大牢裏去了。還有咱雪家織錦的生意被劉家的搶得差不多了,老爺一口氣差點沒挺過去。秋兒來告訴小姐一聲,收拾收拾明天估計得搬出去,咱府的房契被夫人輸了二十回……”

“什麼!”雪柔尖叫出聲。

雪家織錦向來供不應求,雪家人在外可以很豪氣地拍胸脯說,我家窮得隻剩下錢了。

雪柔一向不關心家裏的事,她隻依稀記得一個月前,劉家夫人來找娘敘舊,劉家少爺找哥哥出去玩。然後娘就在賭坊不眠不休,哥哥流連於各家青樓樂不思蜀。她對家人的轉變沒上心,隻乖乖在家當她的千金大小姐。

她想反正家裏有的是錢,娘和哥哥高興就隨他們去。

顯然,她低估了賭坊和青樓這兩個銷金窟的能耐。

“怎麼辦?我要露宿街頭了嗎?不行不行,我受不了那苦。”雪柔衝到梳妝台旁翻箱倒櫃,奇怪了,她的金簪玉鐲都跑哪去了?還有她每年的紅包,全都不翼而飛了!

秋兒搖搖頭,“夫人昨天又來了一趟小姐屋。”

什麼?被娘拿光了?

雪柔軟癱在地,呆呆地環視屋子的四周。金桔齋的玉如意、燈軒琴行的百年古琴、西允公子的青竹字畫、西域特產的深海明珠……她辛苦收集的古玩玉器、名人字畫不知不覺中都消失不見了。

她哭了,哭得震天動地。

她覺得自己好委屈,明明都還好好的,可是為什麼又都不一樣了?

一定還有辦法!

找爹!

爹一定會把所有事都解決的。

她的眼裏重新燃起希望。

等她興衝衝跑到大廳時,大廳的主位上坐了一個他不認識的中年男子,身後跟了兩個小廝,而她爹則在側位上顫巍巍地低著頭。

不對,她印象中的爹都是自信威嚴,手握全局。側位上的那個男人,那個蒼白骨瘦,低聲下氣的男人是誰呀!

“雪老板,按照約定,雪家織錦名下的各個織坊和店麵將歸屬絲珍坊名下。”劉霸宇勾起一抹令人膽寒的笑,揮揮手,一個小廝遞上一個盒子。“這是雪府的房契和地契,雖然被尊夫人輸了多次,霸宇還是看著我們往日的情分上全都贖了回來。本想作為人情還給雪老板,無奈賤內對這所房子情有獨鍾。”

明明就是來示威的,居然講出那麼虛偽的話。雪柔憤憤地撇撇嘴,抬腳準備進去好好教訓他一頓。

突然背後一陣冰冷,她慌忙回頭,卻發現身後空空如也。

“我明白了,今天我們雪家就會打點好行李離開。”爹緩緩站起身,朝劉霸宇躬了躬身。

“柔兒,隨我來。”

躲在門後的雪柔嚇了一跳,但還是乖乖的跟了出來。

雪儒山站在陽光下,暖暖的太陽照亮他兩鬢的白發和刀刻般的皺紋。

雪柔的心“咯噔”一聲,他的父親,什麼時候已經如此蒼老了。

“雪家敗了。”父親的話像一把利劍把她推向錯愕邊緣。

她不信,更無法接受。“一定還有辦法的對不對?爹,沒有什麼可以難倒你的對不對?我一定是在做夢,沒錯,我要醒來、我要醒來!”她歇斯底裏地吼出來,淚水模糊了雙眼。

漸漸看不到眼前的事物了……

隱隱約約中,她聽到父親長長的歎息。

第二天,天還蒙蒙亮的時候,雪柔便睜開眼睛。這是她十四年的人生中,第一次沒有賴床。

他們一家暫時搬到王管家的家,王管家沒有妻兒,房子是雪儒山送的。不大,有一個小小的院子。一共兩間房,男女分開住。

“真是麻煩你了,阿田。”

“老爺說的什麼話,老奴能有今日全靠老爺,危難時刻怎能袖手旁觀?”

雪家繁榮鼎盛的時候,沒人想到回落到如此窘迫境地。雪柔倒是比雪儒山想象中的鎮定,這令他略微吃驚。

雪柔的哥哥雪崖不知是羞愧還是賭氣,跟著一群狐朋狗友去闖江湖。娘被關在屋子裏,出乎意料的安靜,等吃等喝等睡,閉口賭博之事。爹和王管家出外打工,操持家務便落到雪柔頭上。在經曆過幾次飯菜燒焦、衣服洗爛、針刺手指後,日子慢慢穩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