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衣書生一本正經的直了直身子,“本人姓逢名芳,逢芳就是在下,在下就是逢芳。呐,二皇子說了,小花需要打鐵的人,所以命逢芳以後都跟著小花啦。”
金銀半信半疑的挑了挑眉,“燕喜怎麼沒跟我說過?”
“啊呀,小花太不懂我心事,再說了,你還沒見到二皇子他怎麼跟你說呀——”逢芳裝作失落的耷拉著肩,“我可是在城門等小花很久了,昨天我就睡在你和那個丫頭隔壁呢!”
金銀聽完不禁嘴角一抽,居然跟蹤了她這麼久自己都沒發現。究竟是自己太疲憊沒注意,還是他隱藏的太好?眼前這個看上去總是笑嘻嘻的傻書生真的像表麵看上去的那樣簡單膚淺?
等明天見到燕喜自然就明白了。
金銀不打算再跟逢芳瞎折騰,她看著街上依舊瘋狂潑水舞動的人群,估計一時半會兒不會散去,索性找了一處幹燥的台階坐了下來。
逢芳也笑眯眯的跟著她貼著坐下,還自言自語的咕噥了幾句,感歎風景真不錯,一副賞心悅目的樣子。
坐了一會兒,耳邊傳來——
“悲哉六識,沉淪八苦,不有大聖,誰拯慧橋——”金銀坐在石階上靜靜的聽著書生沒頭沒腦的背著《菩提樹頌》,心下空寂,倒也沒有製止。
“謂世間一切事物,心所愛樂者,求之而不能得——”
“萬法皆生,皆係緣分。春來花自青,秋至葉飄零,無窮般若自在心——”
逢芳從地上掐了一根狗尾巴草銜在嘴裏,徑自念叨著,仿佛是自說夢話,又仿佛意有所指。
金銀默默地聽著,想起剛才的白衣人,想起那種熟悉的溫柔,思緒有些飄忽。
那時的她才七歲,和阿敏一起隨著師傅出穀曆練三年。師傅帶他們來到了一個很小的村莊。
村莊看上去平淡無奇,田裏是臉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戶,小孩子在田埂間和院戶前玩鬧嬉戲。師傅囑咐他們要好好的體驗這種樸素清淨的生活,不可到處胡鬧,所以金銀和阿敏也很聽話的每天按時做功課,下課就在落宿的人家附近玩一會兒,累了看看天,看看草。因此金銀和村中其他同齡的孩子來往並不密切,偶爾有時候偷偷跑到那群小孩子中間,也會被阿敏板著臉給拉回去。也因此,後來再有小孩子跑到他們這邊玩,金銀都不再理睬,隻和阿敏你追我鬧自娛自樂。
但是,所有人都不知道,在這個小村莊裏,有讓她永不忘懷的一個秘密,一個屬於她,和他的秘密。
金銀在做功課的時候,偶爾抬起頭會發現有一個瘦瘦的男孩趴在窗戶邊朝裏看。金銀開始不理睬,就當沒看見,隻是跟阿敏玩。但隨著發現的次數越來越多,她開始趁師傅和阿敏不注意的時候,偷偷的衝他做鬼臉。
瘦瘦的男孩不管自己怎樣故意忽視他,都會經常來這邊;不管自己朝他做怎樣難看的表情,都一直彎著眼睛淡淡的笑著,似乎從來不會生氣一樣。
春天的時候,各色花朵含苞怒放,村裏的孩子都會把花編成花環戴在頭上。金銀一直很羨慕,但卻隻會眼巴巴的瞅著遠處五顏六色的花環下小夥伴的笑臉。瘦瘦的男孩就會悄悄的編一個花環,趁沒人的時候扔給自己。仍舊含笑的眼睛,黑黑的眸子如小動物般濕潤晶亮,裏麵溫柔的眼神真切而樸素,一眨一眨的竟然就這樣慢慢住進了金銀的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