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瑞和郭少輝走進劇場的時候,燈光正好暗了下來,紫紅色的絲絨大幕徐徐拉開,指揮大師穿著傳統的黑色燕尾服,背對著觀眾舉起了指揮棒,郭少輝和張瑞在黑暗中不停向人道歉,摸索著找到自己的座位,他們剛剛坐穩,舞台上的燈光驟然發出一片光明,笫一樂章開始了,引子在震音背景的襯托下展開……
張瑞在郭少輝耳邊輕聲的說:“來得真是時候,仿佛有神示,這場音樂會就象是在等咱們。”
郭少輝把手指放在嘴唇上輕聲噓了一下,他全神貫注地投入到展開的笫一樂章之中,這時笫一主題已經出現,他感到音樂之神的靈魂在今夜又回到了人間,那傲岸不屈的氣概表現出不畏**的性格,這真是場極有個性的音樂會。隨著笫一主題的展開,一股雄性的氣息撲麵而來,郭少輝瞬時感到血液在全身激蕩,激情在黑暗中迸發……
郭少輝合上眼睛,仿佛已經睡去,在這個世界上,何謂光明,何謂黑暗?人人都認為自己在尋找光明,以為自己找到的就是光明,這才使這個世界複雜起來,這是人性使然,人性將這個世界對立起來,這個世界才有了光明與黑暗,善良與邪惡,對於這種種對立的事物,究竟誰才具有評判權呢?羅曼?羅蘭曾做出這樣的判斷∶“要是一個人,聽了器樂美妙的和弦,或是聽了溫柔的歌聲,而不知道欣賞,不知道感動,不會從頭到腳地震顫,不會心曠神怡,不會超脫自我,那麼這個人的心是不正的,醜惡的,墮落的。”
郭少輝冷冷地笑了,羅曼?羅蘭先生,此言差矣,一個邪惡的人也可能被音樂所感動,曆史曾留下這樣一個瞬間,當納粹軍隊占領華沙時,一個溫文爾雅的德國軍官下令處決了一批波蘭市民,當行刑隊的槍聲響過之後,這位軍官在屍體堆旁彈奏起鋼琴,彈奏的竟是貝多芬的《月光》奏鳴曲,據目擊者說,這位軍官的演奏水平極為專業,對樂曲的理解非常深刻,以一種柔情蜜意的處理手法細膩地表現了貝多芬的情感,如夢如幻的鋼琴曲在華沙的街道上回蕩,而受害者的鮮血已經彙成了一條紅色的小溪……
在這個世界上,何謂善?何謂惡?不同的種族和意識形態由於立場和角度的不同,導致了結論的大相徑庭,在這個多元的世界上,存在著多元的真理,當真理與真理發生衝突時,人類便不可避免地陷入惶惑,不同的理念和立場在衝撞,在對抗,導致了仇恨,流血和戰爭……
感慨中,樂隊已經展開了笫三樂章,雙主題變奏曲,如歌的緩板,音樂中充滿了沉思、夢幻與期望。嚴峻的號角聲突然響起,驚醒了人們的美夢,音樂中出現了分外哀傷的歎息,旋律變得如泣如訴,憂鬱傷感……
音樂是深邃的,又是簡約的,音樂的語言告訴人類:“隻有當所有的人都成為兄弟的時候,人類才可能獲得幸福,”笫四樂章那巨浪衝擊式的急板一下子抓住了郭少輝的心,引起他無窮的遐想……
這個世界上盡管有太多的,不盡人意的事情,但人類理性的思維和科學的批判精神,象黑暗中的閃電劃破夜空,以其巨大的穿透力,穿越曆史的塵埃,最終將人類載往理想的彼岸,那將是個何等輝煌的彼岸,到處是生氣勃勃的靈性,充滿創造力的無涯空間,奔騰馳騁的激情,轟轟烈烈的生命意誌和令人傾慕的人格力量,所有的人類象兄弟一樣生活在一起,消除了種族的偏見,消除了仇恨,沒有了思想的桎梏,隻有心靈的自由勃發和個性的恣肆張揚,那該是一個值得我們千秋萬代仰視的理想境界……人不能過一種沒有希望的生活,而整個人類又何嚐不是這樣?
全曲的高潮即將來臨,男中音領唱,男女聲四重唱與交響合唱的形式多次變奏,交替出現,最後陣容強大的合唱隊驟然爆發出巨大的聲浪,氣勢磅礴。
整個終曲輝煌壯麗,交響樂隊與歡騰激越的大合唱彙成了洶湧澎湃的洪流,喻示著歡樂的人群在理想的天國裏,盡情高歌著人生的歡樂與美好,一切黑暗和醜惡都將在這裏被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