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丞相府回到自己的府邸以後,納蘭維楓突然感到心中一陣煩悶。不知不覺中他來到後山,望著自己親手栽種的梅花,他的心在一絲絲地抽痛著。
望著夜空的繁星,納蘭維楓一聲聲地呼喚著心中那個埋藏多年,讓他痛楚萬分的名字:“吟梅,吟梅!......請你黃泉暫足,今夜伴我魂夢相隨!......”
靜夜無語。恍惚中,他在梅的清香中緩緩入睡......
誰?是誰的琴聲,擾了我的夢?
一個女郎,一身素衣,石前撫琴,我向前走,她便如煙般消散了,唯有那琴聲仍隱約在響,深空寂寂,梅影搖紅,落花繽紛。
哦!吟梅!我知道,我知道是你來看我了!你知道嗎?今夜為了你,我宿居在山上的梅園,等從人都已安歇後,吟梅,我一個人靜靜地憶你,對著這滿園的梅。
初見你,在西湖的長亭。一陣清風吹過,那純白的麵巾下露出了你絕代的顏容。在風中,你淺淺一笑,頓令我意斷魂銷,英雄氣短。從此,你便成了我魂之所係,夢之所縈的思念。
千方打聽,我知道了你的閨名--吟梅。是啊!你一身白衣,一條粉紅色的披風隨風飄在身後,活脫脫是梅之仙子正在默默沉思。伴著你的蓮步輕移,我的心就隨著你的步聲一跳再跳,隻覺的翩若驚鴻!不!吟梅,你的美在魂魄,我如何能用說出來的詞彙描述你?
你靜坐撫琴,《高山流水》叮咚響起,琴聲婉轉流飛。哦,吟梅,在你的皓腕清音下,我隻曉得自己在這清麗柔美的琴音中播下了一顆愛的種子,暗自發芽,不可抑止地癡長著。
我寫詩給你,我贈梅給你,都不曾換得你一眼垂青,我是何其普通的一個?一介書生,除了略可驕傲的骨氣和才情,我一無所有。但我終不放棄,我是懂的賞梅的那個,我堅信你必會為我注目停足。
你終於注意到我,隔過多少有財有勢公子哥熱切的眼神,你投給我如花的笑容,那一刻時光停留,幾成永恒。桀驁不羈的我被你馴服,情願為你守候一生,用我的生命,用我的所有。
於是我用自己卑微的身體擋住了惡徒伸向你的手臂!在惡徒惱羞成怒的刀光中,在飛濺的鮮血裏,我看到了你的淚!從昏迷中醒來時,你一遍一遍地重複:“你何苦呢?你何苦呢?”
我止不住熱血沸騰,緊擁你,低喃:“為你,我願再死千回!”
那夜,梅園,皎潔的月下,我望見了你皎潔的心,梅樹見證了我們愛的宏願,風兒為我們奏響天地合鳴的佳音,風兒過處,落紅片片,題遍我們愛的誓言:“憐今世之多情,願三生之不棄”。
然而我們愛的萌芽剛一露土,就受到了狂風驟雨的摧殘。你出身名門,但卻是庶出,且生母早亡,你就在父親的嚴愛和後母的漠視中長大,所以你多情,所以你善感,所以你堅強,所以你脆弱,所以你即便微笑也掩飾不住那絲淒傷和落寞。我是能解你今世心結的那個人,但我的誌向被你的家族貶得一無是處,我的尊嚴被踐踏的蕩然無存:“你除了那一身洗的發白的布衣,還有什麼?文不一名,武無寸功,也不拿鏡子照照你那德行,簡直癡人說夢!”
我一時氣血翻湧,你苦求無果掩麵而去,從此你留給我的是一個想忘也忘不掉的悲容,烙在我的心上成為永生滴血的痛。
我看著滿目的書,我要你有何用?我一揮到地,悲憤狂笑著,點起一把火,十年苦讀的心也隨著片片書頁盡付一炬。從此昨日之我已死,今日之我新生。
我投筆從戎,縱馬衝殺,隻因為你,我既貪生又不畏死,我揮刀斬下一顆顆敵人的頭顱,那種擋我著死的氣概勇冠三軍,一具具屍骨堆就了我一個又一個戰功,戰場上冷血的我,隻有到了夜靜想你的時候,才知道心底還有一處最柔軟的地方為你而留。
“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我乘高頭大馬,身帶佩劍顧盼神飛,躊躇滿誌隨員無數,我不為聲勢顯赫,隻為揚當年一口氣,讓鄙視我的人看下他們口中的窮小子是怎樣的翻身有成,怎樣掙來贏得我心愛女子一世相伴的資本。
然而眼前的一切令我萬分驚愕:斷壁殘垣,一片瓦礫,被火焚燒過的煙痕像是在控訴一幕人間慘劇。
片刻後,有人來報:“報告將軍,三年前皇上下旨選吟梅小姐入宮,吟梅小姐不從,跳河自盡!全家被抄斬……”
我沒聽清什麼家園被燒的羅嗦,我隻聽到吟梅不在人世的那句,如一把鋼錐刺穿我心。我怒目圓睜,拔劍對著他的眉心:“你胡說什麼?再說,我一劍砍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