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浣碧走在宮苑間的石路上,天氣晴好,淡藍色的晴空高遠潔淨,明淨得讓人心醉。

浣碧輕笑:“剛剛長姐去看惠太妃,淳貴太嬪也在呢,她的笑聲可真是明朗。”我微哂,雖然愉快,但心裏也慢慢泛起一股淡淡的傷感。浣碧看了看我,問:“長姐可是要去敬貴太妃那兒?”我點了點頭,心係朧月,不由得牽起些悲傷。

石路筆直通向前方,左右飛簷殿宇,滿目金燦燦的,本寬闊的石路在宮牆的壓夾之下,反而幽僻闃寂,孤冷寒涼。這些於我而言,陌生而又熟悉。

“王妃近日可好?”一個有些喑啞的聲音道。我正想著心事,忽然有人來,抬頭看見一抹藕荷色。我行禮道:“甄氏參見潔淑太妃,潔淑太妃萬福。”“你我雖非姐妹,但也來往時也是誠心真摯,何必多這些禮數?”她的聲音雖有些沙啞,但柔和動聽,麵容與我有些相似,身著藕荷色袖衣,上繪素心玉蘭一朵,美麗卻也素淨。

澄澈的天空之上,幾隻大雁飛過,和我初入宮時一樣,鴻雁高飛,據說是好兆頭。我看著眼前的潔淑太妃,憶起一些屬於我或屬於她的往事……

那一年,那一天,也有這樣的天空。水藍色的晴空如碧玉,潔白的雲衾如一條玉帶,偶爾有大雁成群結隊地飛過。

宮門外車水馬龍,雖熙熙攘攘、摩肩擦踵,卻是異常的沉默。

我隻淡淡打了些妝底,身淺綠色挑絲雙窠雲雁的宮裝,泯然於眾的普通式樣和顏色,頭上斜簪一朵新摘的辛夷花。

滿滿一屋子秀女,與我相熟的隻有沈眉莊她今日打扮得雍容華貴,更襯出她姣好的容貌。忽然,我發現她後麵有另一個秀女,一身清雅梅花上裳,月白色玉蘭月裙,那梅花和玉蘭竟然是繪在布料上的,用筆甚精細,瑰麗韻雅、清新脫俗。黑發梳成一個墜馬髻隻綰了一支絹花,耳上的昆侖玉墜搖曳生光,以顯並非一般。衣裝倒是很素淡,轉臉一看,我卻暗暗吃驚:她的容貌竟然與我有幾分相似!

我心中霎起波瀾,隻和沈眉莊絮絮一些家常。

隻聽見遠處有茶杯翻地的聲響。我們抬頭去看。一個滿頭珠翠的女子一手拎著裙擺,一手猛力扯住另一名秀女,喝道:“這樣滾燙的茶水澆到我身上!你是哪家的秀女?”被她扯住的秀女衣飾並不出眾,長相卻眉清目秀,楚楚動人。我想,那滿頭珠翠的秀女必定是見其一是並不華貴,故意的了。我隻扯著手中絹帕,已經看不慣她這副趾高氣揚欺軟怕硬的樣子。而另一名秀女此時已瑟縮成一團,不知如何自處。隻得垂下眉目,低聲答道:“我……我叫安陵容。家父……家父……是……是……”

那秀女見她衣飾普通,早已不把她放在眼裏,益發凶狠:“難道連父親的官職也說不出口麼?”

我正要衝出去,方才我看到的那個秀女卻先移步在安陵容前:“夏月河姐姐受驚了,不過是一件普通的衣裳,何必斤斤計較?反而失了風度。再說,姐姐此時火氣也消了,倒不如和和氣氣的。”

那女子小心地捅了捅安陵容,安陵容心中惶恐,躬身施禮,向夏月河謝罪:“陵容剛才隻是想到待會要麵見聖駕,心中不安,所以一時失手將茶水灑在林姐姐身上,陵容在這裏向姐姐請罪,望姐姐原諒。”

夏氏臉上露出厭惡的神色,皺眉道:“憑你也想你見聖駕?真是異想天開!今日之事要作罷也可,你隻需跪下向我叩頭請罪。”

安陵容的臉色立變蒼白,眼淚在眼眶中滾來滾去,顯得十分嬌弱而無助,叫人萌生憐意。我心中瞧不起這樣仗勢欺人,不覺蹙了娥眉,疾步走上前去,攙起安陵容拉在身邊,轉而溫言對小月河道:“夏姐姐莫要生氣。妹妹帶了替換的衣裳,姐姐到後廂換過即可。今日大選,姐姐這樣吵鬧怕是會驚動了聖駕,若是龍顏因此而震怒,又豈是你我姐妹可以承擔的。望姐姐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