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隱身於已經腐朽的木門後,幽深的眸子注視著那抹水藍色的身影。
他剛剛從宮裏出來,就聽到下人報告他那個新進門的朱氏去了一處偏僻的院子。既然是父皇賜予的,他自然是要好好看著。
朱宜修,他的表妹,大概是從小就是不受父母寵愛。所以才會在大婚之夜,她的神情那麼柔順,看著自己的目光透著無限情意。
不過是一時興起便也來到這處,這裏,竟還有那麼一處幽靜之處。
玄淩從不知道,會有那個女子像她一樣笑得那麼的溫柔——他見慣了後宮裏的女子口服蜜餞的樣子,第一次看到女子身上不同的一麵。在她的眼裏仿佛沒有一絲一毫的陰晦,她就站在那裏,有一瞬間讓他心動。
他看著她立在滿園的花中,輕輕嗅著牡丹的芳香。
那一夜,夜色過於濃重。影影綽綽中,隻是瞧見了一個低眉順眼的女人,仿佛他一用力,就能弄碎了這個小表妹,從她那一雙濕潤的眼睛裏滾落下淚珠來。
而現在,這個立於花海中的女子使玄淩勾勒出一個飽滿的形象。
她叫宜修,算是不受父母寵愛。她畢竟還是一個長處於閨閣內的世家小姐,具有溫婉賢良的秉性。連派過去的管教婆婆都對她的禮儀挑不出錯來,他們對宜修評價很高。
父皇將她賜予他,大概也是希望她能好好地輔助他——她不隻是個易脆瓷娃娃,她的眉目間透著一股堅韌。
宜修雖然不比柔則長得傾國傾城,但也算得上是一個小美人兒。她多年來處於後宮漩渦的中心,自然形成了自身獨特的氣質。
當年的宜修太過於青澀了,以至於使自己最後變成了在朱牆內的珠黃女人,夜夜難眠。
宜修的眼瞼顫了顫,她不過是隨意一看,便看到一抹藍墨色的身影。那件衣服宜修熟悉的很,是早上她親自給玄淩披上的,她手中的牡丹不由從中滑落。
這個玄淩太年輕了,年輕到沒有中年時他的無情。他的雙眼裏裝滿了柔情,好似眼中的人是他的全部,唯一。
但宜修清楚的知道,他的無情。他們皇家的男人,身上個個流淌著無情自私的血。那張溫和的皮子下,有太多的陰晦的東西隱匿著。
她不敢看他。隻要一和他對視,宜修便怕他看出她眼裏的怨與恨。那帶著一個孤獨的靈魂深切的痛。
可這個人是她現在的夫君,及時是上一世,宜修也沒有真正的與他對視。
她害了很多人,有些人該死,有些人她們不該死,那是她手上的冤魂。即使她重獲生命,但無法去掩飾這個事實。這些事有些是他默許,有些是他指使,還有些,是他不知道的。
宜修知道,她毀了。在遇見他的時候。
那朵分牡丹落在了地上,花似乎是過於脆弱了,砸在泥土上,幾片花瓣散落開來。
“爺,”宜修轉過身,她漂亮的眼睛柔柔地看著玄淩,嘴角微微翹起“您回來了!”
玄淩的心猛地顫動著,可能是今日的陽光過於刺眼了,他竟然有了一股眩暈的感覺。那個女人站在那,那雙眼睛仿佛會說話似的,勾的他魂都快丟了。明明不是絕代的佳人,卻比他看過的所有女人都有味道。
不得不說,宜修太懂玄淩了,即使她討厭他,她依舊可以演出情意綿綿的樣子。虛假到自己都忍不住嘔吐。可她必須演下去,未來,她要麵對的還有更多。
【我朱宜修,來世並不會隻是拘於那小小的鳳儀宮。】
這是她對自己的諾言——她要保下她所剩無幾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