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點左右，朱夕夕剛入眠，模模糊糊聽到門鈴在響。因為正睡得稀裏糊塗，也沒多想，隻在心裏嘀咕著阿曼這家夥又不帶鑰匙。趿著拖鞋，半睜著眼睛拉開門，一個高大的黑影一下子朝自己撲過來，驚得她睡意全無。雖然酒味濃烈，但隱約熟悉的味道，讓她很快定下心來。還好，隻是黎岩清喝醉了，胡亂跑到她家來。
朱夕夕使出渾身力氣把這個又高又重的身體扛進來。他又變得和上次一樣，醉成一壇沼澤。黑色的淤泥頂著一團雜草，在雨天冒泡。朱夕夕咬著牙，半拖半拉把他挪到沙發上。幸好今天阿曼不在家，她不用怕打擾別人。朱夕夕白天的氣還沒消，去廚房倒了一杯水，灌到黎岩清嘴巴裏，幫他脫了鞋子，鬆了鬆領帶，就自己回房間睡下了。
然而閉上眼睛卻總是忍不住要預演明天的場景。她想象著自己傻傻地向他尋求一個答案的樣子。黎岩清會怎麼回答呢。如果他站在窗邊，清晨的陽光就會灑在他身上。逆著光就看不清表情，隻能通過一個輪廓判斷動作。或許他會毫無改變，保持開始的姿勢，或許他也會停頓幾秒，認真思考這個問題。那模糊的光影漸漸往前延伸，纖弱細長起來，朱夕夕站在上麵，拿著平衡棒，左搖右擺往前走去，很長很長，一直走到夢裏。
黎岩清的頭快要炸開了。皺起眉，睜開眼睛，一張可愛的臉正認真端詳著自己，莫名有種驚悚感。於是不自覺低頭看看自己的衣服，還好，該在的都還在。朱夕夕並不在意他的舉動，離他又近了一點，坐在地板上，問他：“黎岩清，你喜歡我嗎？”
“啊？”黎岩清怕自己的酒還沒醒。
“我問你，你喜不喜歡我？”
眼前的人表現得分外認真。黎岩清一下子抿嘴笑了起來，。嘴角彎彎的，眼睛亮亮的，像個孩子。清晨的陽光果然照進來了，但他沒有站在窗邊，而是坐在沙發上。頭發淩亂，西裝已經皺了，鞋子甩在一邊，頭依舊疼得不行。在宿醉的早上，剛睜開眼睛，就被問這樣的問題，黎岩清未免覺得有些不堪。清了清嗓子，他說：“我能先洗個澡嗎？”
朱夕夕聽到他這樣說，緊繃的弦倒是突然鬆下來。也好，能遲點被判“死刑”。轉身去阿曼房間給他拿了一套男士睡衣，是尹錚留下的。
浴室的設備很舊，天花板也低。水氣充斥著散不去，這樣的空間對黎岩清來說有些逼仄。朱夕夕在廚房煮醒酒湯，耳朵卻一直注意著浴室的水聲。一邊是咕嚕咕嚕冒泡的廚房，一邊是嘩嘩嘩往下灑水的浴室。最後，兩邊的聲音終於都停了下來。
黎岩清穿著睡衣坐在沙發上喝湯，頭發還沒幹透，濕漉漉的。朱夕夕忘了脫圍裙，坐在旁邊，看著茶幾上的幾個蘋果，試圖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你做的醒酒湯效果很好。上次在上海我喝了之後，很快頭就不痛了。”
“是嗎？”
“你問我我喜不喜歡你。”黎岩清轉過頭，朱夕夕的臉有點發白，眼神遊移。“我喜歡你。上高中時我就喜歡你。現在依然喜歡你，並且一直想和你交往看看。本來想近期告訴你這個想法的，沒想到你先開了口。”
空調突然響起來，送出一股冷氣。朱夕夕的臉卻漸漸染上了紅暈。
“你願意跟我試試嗎？”
時間停止了。黎岩清的聲音電流般經過身體，躲在耳朵裏不願出去，回音輕輕拍打，在等待她的答案。
朱夕夕抬起頭，看著黎岩清的眼睛說：“好。”
兩人都笑了起來。
因為這相同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