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陰雨綿綿。
我坐在窗前,伸手接了幾滴雨水。冰冰涼涼的感覺從指尖蔓延至全身,我不禁渾身微微發抖,不知是因為涼意是從身體裏發出的還是由心中散出的。
已經是春天了,為什麼還會這麼冷呢?我收回了冰冷的手指,輕輕撥弄起琴弦。自從二娘走後,我已經有五天沒碰過琴了。每晚的夢都在重複著,讓我很難在驚醒後重新睡著,自然是沒什麼精神地混過一天。可是困歸困,就是睡不著。我無奈地打了個哈欠,正準備嚐試著去睡個午覺,就聽見有人在院子外叫我:“雲山,我回來了!”
我回過頭,就看見一個藍色身影向我跑來,可能運了真氣,雨水似乎沒有沾濕他的衣服,他微笑著向我揮了揮手,那個笑容十分溫柔,仿佛融化了剛才的冰冷。
我站起身推開門,然後笑著遞給眼前的人一杯熱茶:“大哥才去長安沒幾天,怎麼就回來了呢?”
雲深接過茶,道了一聲“好香”後才回答:“朝中政事我都是一頭霧水,反正打好仗就行,也不想聽那幾個老頭子絮絮叨叨。”
我正想辦起臉對他進行教育,卻被他有預見性地打斷了:“不過我明天就要隨爹去玉門關了,恐怕之後幾年都難再見了呢。”
我敲了敲他的頭:“你說什麼傻話,倒象是你要戰死沙場似的。也好,你和涉汐兩個都別再回來了,一個去當大將軍,一個去當狀元郎,我倒是誰都不想見的。”
雲深趕緊陪了笑臉:“我不是跟你說著玩的嗎?這次出征隻是西邊的玄武有點異動,我們去純粹是起鎮壓的效果,不會真刀真槍打起來的。我保證不出一年絕對會回來,還怕你會嫌我天天在你耳邊聒噪呢。”
“你和涉汐在我耳邊都聒噪了七年,早就習慣了。”我走到琴旁,對雲深說,“前幾日沒來得及為涉汐送行,今天就為你彈一曲吧。”
雲深笑道:“你不說我還忘了。今天回來時見藏珍閣得到了一把琴,似乎年代已經久遠了,看上去珍貴得很。我自是不通音律,但是想必你應該喜歡,就思索著告訴你。剛才竟然隻顧著吵架,倒把正是給忘了。”
“那琴叫什麼名字?”我連忙問道。
“聽說是把名琴,但天下名琴何其之多,卻沒有人能辨得出是哪一把。你不如自己去看看吧。”
“那麼,那琴貴嗎?”我低著頭,裝出一幅看起來很可憐的樣子。其實我知道,像我這樣相貌並不出眾的人,無論怎麼裝都很倒胃口,但是這一招似乎對涉汐和雲深有特別的效果。
不出我所料,雲深一邊用手彈了談我額頭,一邊遞給我一張銀票:“早知道你打的主意了。不知道伍千兩夠不夠呢?”
我立刻露出小狗討好主人般的笑容:“夠了夠了,我就知道大哥對我最好。”
然後不等他再彈我的額頭,我已經飛一般地向藏珍閣跑去。
站在藏珍閣門口,就看見有三三兩兩的人圍在一個長長的盒子旁,還不停地指指點點,口中讚歎不已。我連忙上前一步看個仔細,但當我清晰地看見盒中之物時,心竟莫名地抽痛了。
那是一把伏羲式的琴,棕紅色的琴身上有細紋斷如發千百條,橫截琴麵,相去一寸或兩寸,應是蛇腹斷紋。在尾實處有一道細細的刮痕,經過歲月的打磨已經很模糊,卻在我眼中清晰得讓我心痛,仿佛是劃在我心口似的。不知為什麼,我竟覺得自己對這把琴有著難以解釋的熟悉感,好像她本就是屬於我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