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普羅米修斯式的巨人,作為胸懷磅礴的激情、充沛的人道主義精神的偉大的浪漫主義者和理想主義者,一生為正義、光明和真理“鼓”與“呼”的鬥士和勇士,他的一生顯示了普羅米修斯式的高大身影,體現了普羅米修斯式的“竊火”精神。
在人類精神文化領域裏,有一些傑出的人物,他們本身就構成了一些傳奇,構成了一些重大的文化奇觀,或以其勞作工程的巨大宏偉,或以其藝術創造的無比精美,或以其內容的廣博,或以其思辨的深達,或以其氣勢的磅礴,或以其意境的高超,或以其精神影響的深遠,或以其藝術感染的強烈。雨果就在這樣一個層次上,他是人類文化史上一個輝煌的傳奇,一個令人讚歎、令人眩暈的奇觀。
作為精神文化奇觀,雨果是一個大寫的詩人,一個亞裏士多德的詩學意義上的詩人;不僅是詩人,也是戲劇家、小說家、批評家、散文家。而且,最難的是他在所有這些領域都有豐碩厚實的功績,都達到了登峰造極的頂點,高踞於金字塔的尖端,僅僅某一單方麵的成就已經足以構成一塊塊不朽的豐碑。
在世界文學史上像雨果這樣自始至終關注著國家民族事務與曆史社會現實並盡力參與其中的人寥若晨星,屈指可數。他不僅是偉大的文學家,而且是偉大的鬥士。他在長期反拿破侖三世專製獨裁的鬥爭中,成為了一麵旗幟、一種精神、一個主義,其個人勇氣與人格力量已經永垂史冊。這種高度是世界上一些在文學領域中取得了最高成就的作家都難以企及的。作為一個偉大的鬥士,雨果上升到的最高點,是他成為了人民的代言人,成為了窮人、弱者、婦女、兒童、悲慘受難者的維護者,是他對人類獻出了崇高的赤誠的博愛之心。他這種博愛,正如有的批評家所指出的那樣:“像天堂紛紛飄落的細細的露珠,是貨真價實的基督徒的慈悲。” 在所有作家和藝術家當中,雨果是惟一得到永遠活在法國人民心中這種榮譽的人。
——羅曼·羅蘭
雨果是“詩”,有著不斷燃燒的“靈魂之火”,有著包容萬物的“宇宙的律動”,有著對被折磨的人們的“慟哭”,有著對虛偽和不公平的“憤怒”。而且,也有著對凜凜正義的“渴望”。維克多·雨果是我青春的伴侶。不,也可說是我一生的伴侶吧!雨果是“人性之光”,是照耀在為眼前苦惱的一個“人”,然後痛擊造成這樣“悲慘”現實的社會,構想著所有人都能共生的理想世界,進而向自然、大地、堪稱生命搖籃的“宇宙”擴展開去。
——池田大作
像許多人一樣,雨果隻有在痛苦時才思索。痛苦中的沉思默想給他帶來了某一種洗煉……
——雨果的孫女婿 列昂·都德
雨果生下來時,不及一把餐刀長,侍候的人把他包紮好,放在一張安樂椅裏,像這樣的小東西,椅子裏足可容得下六七個,家裏的人讓他的兩個哥哥進來看時,那時胖歐仁隻有18個月,還不大會講話,見了這個不成人樣的孩子,叫起來:“喔,這個小囝囝!”
雨果雖命若遊絲,但人們一樣把他送到市政府。因此貝桑鬆人口冊上有一項記錄:嬰孩一名,生於共和國十年風月七日(即1802年2月26日),名叫維克多·瑪麗·雨果。
維克多很喜歡讀書。他也像他大哥一樣的老成持重,他不大說話,但是說起話來一定很恰當,他的話有好幾次使他的母親驚異,他的麵容非常柔和。
1816年7月10日,雨果14歲時,在自己的日記裏寫下了這樣一句誓言:“要成為夏多勃裏昂,否則別無他誌。”當時,夏多勃裏昂的聲望正隆,如日中天,他既是曾使千萬讀者崇拜的文壇泰鬥、法蘭西學院40位“不朽者之一”,又是複辟王朝的內政部長、貴族院議員,是歐洲政治中風頭十足的人物,對於一個14歲的少年來說,“要成為夏多勃裏昂”,此誌可謂不小。巴爾紮克是在將近30歲的時候,才有過這樣的豪言壯語:“我要用筆完成拿破侖用劍未完成的事業。”不止一個文學史家與傳記作者把雨果的上述誓言,視為“野心”與“虛榮心”的表現,而且,雨果崇拜的偶像夏多勃裏昂本人就是“虛榮的化身”。不過雨果的偉大之處,就在於他並沒有止於取法於夏多勃裏昂,而是不斷提高對自我的要求與激勵。夏多布裏昂先生看過雨果寫的詩後稱他是一個“卓絕的神童”。
雨果曾說,他在16歲時被政治熱情投入了文學。1836年到1840年,雨果卻常常因為自己不能在民眾中發揮更大作用而淒然不安。
1851年路易·波拿巴發動政變、恢複帝製,稱拿破侖第三。當年的12月2日,雨果還沒有起床就得知了這個消息。他走上街頭與群眾一起戰鬥。許多人都認出了雨果,把他圍起來:“雨果公民,該怎麼辦?”
“撕掉違反憲法的布告,高呼共和國萬歲!”
“要是他們開槍呢?”
“那你們就拿起武器。每個人都有兩隻手:一隻手握住你們的權力,一隻手握著武器……”
有人說:“他們會打死您的。”雨果很平靜地說:“那你們就拖著我的屍體沿街走,如果我的死激起正義,那也是美好的事。”然而起義失敗了,雨果被迫化裝成一個排字工人逃離巴黎,開始了他長達19年的流亡生涯。
流亡中的雨果從未停止過戰鬥。來到布魯塞爾的第二天,雨果就開始動筆。一種神聖的怒火在胸膛燃燒,越燒越旺。他寫了一本抨擊性的小冊子《小拿破侖》,以泄心頭之憤。這本書是一本扣人心弦的即興之作。雨果如骨鯁在喉,不吐不快,書中充滿了西塞羅的激情,朱文納爾的諷刺,嬉笑怒罵,感情激揚。正如他自己所說:“我認為這是理智對暴力頗有情感的回敬。墨水瓶反對大炮,墨水瓶一定會摧毀大炮。”此後他又發表了辛辣諷刺拿破侖三世背信棄義的《懲罰集》,這兩本書將路易·波拿巴考問得體無完膚,焦頭爛額。
在法國人心目中,流亡的不幸使雨果變得更加偉大。儒勒·雅南在給雨果的信中說:“您是我們的領袖,您是我們的上帝;您就是生命之神,惟一的不足是您遠離我們。”雨果也曾自豪地說:“不是我被摒棄,是自由被摒棄,不是我流亡在外,是法蘭西。”因此,當法蘭西第三帝國故作姿態,對一些流亡者實行赦免,不少流亡者紛紛歸附時,雨果表示了自己的堅定不移:“哪怕是沒有盡期,我將忍受這艱苦的放逐,我不想知道,也不考慮,原以為堅定的人,是否已經屈服,許多不應該走的人,是否也要離去。如果隻剩下一千人,那千人之中有我!如果隻剩下一百人,我還要鬥爭下去;如果隻剩下十個人,我就是第十個;如果隻剩下一個人,我就是那最後一個!”
1861年夏,流放中的雨果終於為其寫了21年的一部長篇小說畫上了句號,這部巨作正是《悲慘世界》。這本書引起了法國政壇的爭議,並說這本書是“當代最危險的書”。1865年,他又完成了《海上勞工》,而這本書沒有引起黨派之爭。在這裏,隻有人與自然界的暴力做鬥爭。正如雨果所說:“我旨在歌頌勞動、意誌、忠誠以及一切使人變得偉大的東西。”
當島上的水手讀到這本書,他們給雨果寄來長長的信,表示敬意。雨果在回信中說:
“我向你們致意。我要告訴你們我是一個什麼人。我也是水手,我在和深淵搏鬥;我正在經受著北風的猛烈的襲擊。我的身上淌著水,我的牙齒在打顫;但我仍在微笑。我有時像你們一樣唱著憂鬱的歌……我在反抗,我在抵抗專製主義,就像你們抵抗風暴一樣。”
1870年普法戰爭爆發,拿破侖三世被俘垮台,雨果回到了法國,他向他闊別了19年之久的人民發表了感人肺腑的演說:“同胞們,我說過,共和國歸來之日,我自歸來。我回來了。兩件大事在召喚我。第一件,共和國。第二件,危難。我到這裏來盡我的職責。我的職責是什麼呢?和你們一樣,和大家一樣,捍衛巴黎,守住巴黎。拯救巴黎,這不僅是拯救法蘭西,而且是拯救歐洲。”雨果也立即投入了保衛祖國的戰鬥,發表演說,探望傷員,捐款購買大炮。
在此期間,還有一些義演等活動使用了雨果的劇本及其他的著作。雨果特地為此發表聲明,請人們不必再費心征求他的同意,“我的書就像我一樣,我們屬於法蘭西。願意怎樣使用這些書和它們的作者都可以。”在這段艱苦的日子裏,雨果像法蘭西真正的兒子那樣,始終保持樂觀情緒,他說:“我雖然饑寒交迫,但我感到幸福,因為我是和人民在一起經受苦難。”
1874年,他寫作了最後一部長篇小說《九三年》,小說宣揚了“在人世的一切問題之上,還有人心的無限仁慈”的觀點,這在當時巴黎公社起義被殘酷鎮壓、公社社員們麵臨死亡威脅的形勢下,具有進步的意義。
1881年8月31日,他似乎意識到自己將要離開人世。他擬定了自己的正式遺囑,並不斷強調:“我把五萬法郎贈給窮人。我希望用窮人柩車把我送進公墓……”
1885年5月22日,雨果永遠地閉上了眼睛。法國為其舉行了國葬,鳴禮炮21響,儀仗隊由12名法國青年詩人組成,兩百萬人群跟隨在柩車的後麵。著名作家安德烈·莫洛亞如此描述說:“一個國家把以往隻保留給帝王與統帥的榮譽,給予一位詩人,這在人類曆史上還是第一次。”
懷 念 雨 果
徜徉在書齋裏是一件幸事,至少知道有文學評論家說荷馬能代表希臘文學,但丁能代表意大利,莎士比亞能代表英國,歌德能代表德國,泰戈爾能代表印度,雨果則能代表法國……走過那個自稱是“世紀的兒子”的老人——雨果,並不是他能代表法國的文學,真正原因是老人那色彩斑斕的精神世界和對思想的追求,對信仰的執著,對天主的愛情的謳歌,對醜惡的鞭笞,對自然的禮讚,對人生的探索,對哲理的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