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輕舟背著背包,拖著沉重的行李箱,從汽車站牌一路走來,風塵仆仆,步履蹣跚。
踏上年代久遠的木橋,潺潺的水流,岸旁的野花,絲毫沒能使她的腳步放緩,直到一座高聳入雲的石牌坊映入眼簾,她才停下腳步,將行李隨意扔在腳邊,一邊喘著氣,一邊抬頭仰望。
隔著墨綠色鏡片,陽光依舊刺得她睜不開眼,單手附在額前,眼睛眯成一條線,終於在金光閃閃的背景下看清了牌坊上的字:雲西古鎮。
是它了!
被墨綠色太陽鏡遮去一大半的白皙小臉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隻有唇角若有似無的笑意,隱隱帶著一絲嘲諷。
葉輕舟重新提起行李,挺直脊背,微仰起頭,沿著青石板砌成的蜿蜒小路,鄭重地穿過石牌坊,往鎮上走去。
炎熱的午後,通往鎮上的路,空無一人,除了一個拖著重重行李箱的少女和一團潑墨般的影子。
不過短短一刻鍾,汗水順著前胸、後背一路滑下,水分的快速蒸發讓葉輕舟覺得自己很快就會成為人肉幹,順手從背包中取過礦泉水瓶,擰開,一口灌下,便沒了第二口,這何止是意猶未盡?
“咚”一聲,瓶子被幹脆利落地投進垃圾桶,人也順勢站在行道樹的樹蔭下。
古鎮近在眼前,青磚碧瓦,一排排,一列列,整齊劃一。她站的位置,清晰可見主幹道旁林立的店家商鋪,木質架構,古色古香。
雲西,位於梓城西南。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南方小鎮她在五年前第一次聽到,之後便被刻意遺忘在記憶深處。再次看到是在幾天前,而在這幾天,她對它的了解也隻是在網上搜集來的官方資料,不外乎寧靜優雅,古樸濃鬱之類的形容詞,目的自然是騙騙那些旅遊發燒友,之於她,沒有任何意義。
葉輕舟在樹下站了很久,石化般一動不動。墨鏡下的雙眸卻是緊盯著不遠處的小鎮,微蹙著眉,緊抿著唇,雙手插在褲兜中,隻留拇指在外有節奏地敲打著兜的邊緣,也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在心裏有事時,總無意識地做同樣的動作。
回去吧,一切還來得及。
不能回頭,既然來了,便不能後悔。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拉扯著她敏感的神經。
很久很久之後,她攥緊了拳頭,下定決心般邁開步子,直直踏上鎮中的街道。
“有人嗎?買水。”葉輕舟在一家棋牌室外的冷櫃前站住腳,見沒有人招呼,便朝裏喚了一聲。
“來嘍!”隨著一聲吆喝,一個黑黑壯壯的男孩子,汲著拖鞋,懶懶散散走出來,邊走邊回頭喊道,“誰敢偷看老子的牌,誰就是孫子!”
待一回頭看見等在一旁的葉輕舟,竟有些傻愣,大概是為剛才粗俗的言語害羞,嘿嘿一笑:“喝什麼?”
“礦泉水,越冰越好。”葉輕舟假裝沒看見他的羞赧,朝冷櫃一指。
“這個好喝。”男孩順手拿了瓶冰凍過的紅茶給她。
葉輕舟看也沒看,從包中掏出一塊錢硬幣放到冷櫃上,“我連礦泉水都要喝不起了。”
男孩子怪異地看了看她,給她一瓶水,正要往裏走,聽她問道:“請問萬家怎麼走?”
男孩回過頭來,重新將她打量一番,了然的笑,“你也是來應聘的吧?”
“應聘?”葉輕舟一頭霧水,還來不及開口,男孩朝裏喚了一聲,屋內便走出一個人來。
那是個二十四、五歲的男子,高高瘦瘦,皮膚黝黑,卻是出奇的英俊,看到他,立刻讓人想起香港某位姓古的帥哥。不過,帥哥的穿著打扮倒是有待考究,短發,白色背心,條紋短褲,腳上的拖鞋走一步便會拖出刺耳的尾音,整個人鬆鬆垮垮、吊兒郎當,整個一地痞小流氓。
那人還沒出聲,先露出一口白牙,葉輕舟一度擔心他嘴角的香煙會鬆動滑落,事實上,那根煙安然無恙且升騰起嫋嫋輕煙,著實令她歎為觀止。
“來應聘的。”先前的男孩朝他努努嘴,進了屋。
“我不是……”
那人沒給她說話的機會,自顧自地在前邊帶路,“雲西鎮隻有一家姓萬的,跟我走就對了。”
葉輕舟不再言語,拖起行李跟在他身後。
走了百米遠,轉進一條胡同,男子忽然扭過頭,燦爛一笑,“要幫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