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麟看看依在自己懷中,不自覺地拽著自己前襟的珍珠,眼中滿是柔和。“青兒,拿點吃的和銀子給他們。”
一聽這話,石蒙忙跟著青兒把車上的吃食搬了下來,除了齊麟特意給珍珠準備的一小盒點心青兒沒敢動之外,連珍珠先前買的那一筐橘子也都搬了下去,而那些“劫匪”看到有吃的,立刻丟下手裏的“武器”,或蹲或坐或跪在地上抓著搶食起來,有幾個稍微幹淨些的老人和婦女還跑來給他們磕頭,珍珠心中一酸側頭不敢再看他們。
人就是這樣,衣冠楚楚地坐在飯店享受美食的時候,即使看到電視上播出什麼人間悲苦,都覺得和自己關係不大,大把大把地花錢,毫無愧疚地浪費,可當一切真正出現在自己麵前時,又會突然同情心爆發覺得承受不了所見所聞。
珍珠雖然明白他們做的這些幫的了他們一時,卻幫不了他們一世,可依然覺得不得不做。隻是在這些人磕著頭稀稀拉拉地離去之後,先前閑適愜意的心情卻全沒有了,隻是擔心這些人今後會怎樣?
“珍珠,這筍尖脆嫩可口,你嚐嚐!”
珍珠看著桌上的菜,這一碟子筍尖,就吃掉了三十棵筍,隻取其最細最嫩的部位,用最上等的雞湯勾芡,再加入優質的火腿切絲爆炒,僅一道菜,就要花費三兩銀子,這是普通人家一個月的開銷,若在以前,珍珠定覺得沒什麼,甚至還會嫌棄不如自家廚子燒的好吃,可這會兒,她卻怎麼也張不開嘴。
齊麟看著珍珠的樣子,歎了口氣道“我已經讓人帶他們去曆山找平常大師了,山上有許多尚未開墾的田地,足夠他們自給自足了,你不用擔心了。”
珍珠眼睛一亮,她知道伽藍寺雖已老舊,周圍十來座山頭卻都是寺裏的產業,寺廟的田產是用不到交稅的,有平常大師照顧著,日子應該會好起來的吧。
果然,心情好了胃口便也好了,在齊麟的哄誘下,珍珠總算踏踏實實地吃了碗飯。
入夜,客棧後院,搖曳的芭蕉葉投影在窗戶上,齊麟的屋裏依然亮著燭火,他已在珍珠的“伺候”下梳洗更衣過了,穿著白色的褻衣,卻並沒有睡覺的意思,等隔壁珍珠屋裏的燈火熄了,才沉下臉冷哼了一聲“出來!”
沒有一絲聲響,看不出行動軌跡,卻隻在瞬間,一個灰色身影跪到了齊麟跟前“主子恕罪!”
齊麟冷冷地看著單膝跪地的人,半晌卻沒出聲,直看得他頭越埋越低,才慢慢開口道“你有何罪?”
灰衣人一稟,卻不再開口,似乎並不是真心覺得自己有錯。
齊麟起身站到他跟前,卻並不看他,隻是聲音裏麵更冷了幾分,“你錯在三點,其一,窮凶極惡的劫匪你會阻攔,可看是老弱婦孺就覺得沒有危險而放過他們,你可知當年飛鳳將軍就是死在一個獨眼老太的刺殺之下?”
齊麟的頭一個理由就令灰衣人僵住了,他忙雙膝跪地,整個人匐到地上。
“其二,你以為放他們來見我,我就一定會救他們,我知你小時候吃過一樣的苦,但你也該知道,赫於收你做徒弟,不是因為可憐你,而是你自己肯努力,若是你也是個隻懂得伸手乞討的人,他是絕對不會理你的。天下可憐人多的是,難道我都要救?都要管?救得了這一次,下一次呢?明天他們照舊餓肚子,難道他們下一個打劫的人也和我一般救他們?或者換做一個倒黴鬼,幹脆被他們打劫一空?”
齊麟話語之中帶了些怒氣,灰衣人趴在地上身形微微發抖,他是世子貼身暗衛赫於的義子兼徒弟,學藝十年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接過義父的工作,保護世子,他不是義父唯一的弟子,這次卻有幸代替義父成為暗衛之首,跟隨世子出行,卻不成想今天一時心軟竟惹怒了主子,心中懊悔不已。
“其三”齊麟語氣一頓,灰衣人緊張地肌肉一團僵硬,齊麟緩緩蹲下,灰衣人的汗水順著臉頰滴到地麵,齊麟眼神森冷地看著他道“出發之前我告訴過你們什麼,我想你已經忘了。”
灰衣人一驚,連連磕頭,聲音沙啞道“主子恕罪!烏丹知錯!主子恕罪!烏丹知錯!”他想起義父的耳提麵命,暗衛不需要自己的想法,隻需要保護好主子;想起來出發前世子特意的交代,要像保護他一樣保護好珍珠小姐,不準有一絲疏漏;他更加想到了,白天珍珠小姐落落不歡時,主子若有似無地朝自己方向看過來的冰冷視線,此時,他隻覺置身冰天雪地之間,寒意徹骨。
齊麟起身不再看咚咚磕頭的烏丹,轉身理了理鬢發道“你去查一查白天那幫人,底細幹淨老實本分的,都送到伽藍寺交給平常大師。”
正在磕頭求饒的烏丹一呆,隨即滿懷欣喜地看向齊麟,卻被他接下來的話打入地獄,“事情辦完你就回京城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