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華宮的牡丹堂一直是慈禧最愛的地方,宮裏人都知道太後鍾愛於此。她幾乎將宮中最名貴的盆栽都搬來了這裏。每日更是要親自來給花朵澆水,直到花朵散發出了濃鬱的香味,才戀戀不舍得擺駕離開。
“袁秀,珍嬪練的怎麼樣啊?”慈禧邊打理著花朵,邊扭頭問站於一邊的女子。
“回太後,珍嬪娘娘天資聰穎。這會兒已經練出了形兒呢!”袁秀語氣恭敬,但眼裏難掩稱讚:“娘娘似乎以前練過小楷,本就能寫一手好字。”
慈禧拈起一朵天麗,湊在鼻尖聞了聞,臉上露出滿足的笑容,她吩咐李蓮英:“去,叫珍嬪歇會,讓她過來!”
長幀聽見太後叫她,趕忙停了手中的筆。穿過重重花架,從裏屋走出來,她練了一上午的字,連手心都出了細密的汗,隻在她湖色的薄衫上蹭了蹭。
“太後娘娘!”長幀微微欠身。
慈禧轉過臉,但不知怎麼了。她竟又仿佛愣住了,眼裏精明的光也似乎慢慢散去,浮現出了近似迷惘的神態。太後恍恍惚惚的摸樣讓長幀不由疑心。舉世尊重的太後為何頻頻在她麵前失態?難不成她讓太後想起了她的故人?還是……
“珍嬪,你過來。”慈禧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恢複了常態,她招招長幀,“字練的怎麼樣?”
長幀笑著答:“臣妾喜歡練字,老師教的也好。”
“嗯!你喜歡便是最好,大格格就是不喜歡練字,說這勞什子東西是什麼浪費時間!”
太後接著問了她許多東西,太後眼神總是飄忽而去,但長幀明顯感受到了她的心不在焉。
“練了一天了,你回去吧。”太陽落山時分,慈禧將手裏的金剪子放下,剪子落進磁盤中發出“哐當”一聲。長幀於是福身,等她抬頭時,太後已經走到了牡丹堂的垂門那兒,太後迤邐的影子印在門口,被夕陽拉的長長的。
“珍嬪,你以後都不要再穿粉色和湖色的衣服了。”
長幀聽到太後的聲音不真切的傳來,“這是聖旨!”
聖旨?
長幀回到景仁宮後,一顆心似乎還懸在空中。太後這一天似乎都對她極好,甚至讓她中午在牡丹亭陪她用餐。隻是,最後離開時,太後怎麼會這麼說呢?隻聽說過太後不喜歡藍色與黃色,絕對沒有聽人說過太後不喜歡粉色和湖色啊!
她托著下巴看著宮裏的小太監和小宮女們正玩著她的照相機,一群人玩的不亦樂乎。她抬手,想讓寧瑞過來,與她一起去姐姐的宮裏看看姐姐,沒料到,屋外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高公公!”小田子眼裏極佳,立馬認出了是皇上宮中的高諳達。
高宋寧見到長幀,笑著道:“珍嬪娘娘,皇上讓您去養心殿。”
皇上!長幀的心又要跳起來。隻是這麼晚了,皇上讓她去養心殿有何事?長幀露出疑惑的表情,高公公卻隻是個傳話的,隻負手立在一邊,做出“請”的動作。
長幀隻好望一眼喜兒,喜兒終於說話:“娘娘不必顧慮,今夜皇上仍應與皇後娘娘同房。叫娘娘過去也許隻是說說話而已!”
長幀羞得像正月十五的紅燈籠,喜兒說話永遠都是一板一眼,連這樣的話,她都可以說的平靜如水。長幀再不敢看向喜兒,隻催促:“那就快走吧!”
雖是夜裏,但養心殿依舊燈火通明。長幀是第一次來養心殿,隻見殿內數龍環繞,鎏金的牆壁印在地上冰冷的金磚上,更添一份威嚴之氣。
“皇上呢?”見殿內隻有幾個夜值的小太監,她回頭問高宋寧。
“這個時辰,皇上應該在後殿裏會見大臣。”高宋寧垂手,“娘娘在這裏等著,奴才給娘娘沏碗茶去!”
長幀見他離開,眼光不由到處環繞。幾幅巨大的草莎地圖掛在牆上,上麵是密布的紅圈,一看就是皇上的手筆。案幾上碼著兩遝厚厚的奏折,有幾本則攤開了擺在桌子上,上麵也淨是工整的禦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