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繁星點點,城外官道上,一輛馬車正平穩而快速地前行。趕車之人,卻是一位年輕公子,哪怕是穿著最普通的布衣,仍舊無法遮掩通身的氣質。
“沒想到,阿涼你的駕車技術也這般好。”
隔著一道簾子,端木離冬倚著靠枕,略有些困乏地道。一旁的小棒頭早已經睡著,而她雖然困頓,偏偏腦子裏卻清醒的很,一絲睡意也無。
“小姐為何要去北齊?”
端木涼端坐地坐在馬車前,雖代做著馬夫的活計,神色卻與平日裏讀文章時毫無二致。
他是真的不明白,若論富庶,當屬東明國,論風景,南召最佳,實在不知道端木離冬為何要到積弱已久的北齊。聽聞北齊國君病危,幾個皇子正爭奪帝位,此時國內定然不太平。
“也沒什麼,隻是聽說那裏男子都十分風雅,正是我喜歡的類型。也方便,過幾年我找夫君。”
端木離冬玩笑道,隔著一道簾子,那語氣聽著雖假,偏又讓人覺出一絲認真來。
“……”
端木涼簡直無言以對,若他沒有記錯,端木離冬現在才不過十歲,這麼早就開始未雨綢繆了?且她就算再小,到底是個姑娘家,怎麼說起這種話來,半點兒都不臉紅的麼?
是了,能夠把“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解釋成在河邊偷看女子洗澡的,不正是這位前端木四小姐麼?
馬車漸行漸遠,估摸著此時離京城已經百裏,端木離冬赫然發現,她對於這場離別,再沒有半點兒傷感。也罷,從今以後,她與西陵,與端木家,便再無任何關係。
“阿涼你就是太嚴肅了些,怎的如此開不起玩笑?”
端木離冬悠悠地道,明明以前也是大家的公子,偏要學著小棒頭,稱呼她一聲小姐。雖然他這麼做是為了報恩,可自己聽著實在是別扭。
接下來,端木涼再沒有說話,看的出來,出了這端木府,這位小姐是越發的隨性了。
這樣也好,比起悲悲戚戚哭哭啼啼,這般灑脫的態度,倒是讓他更欣賞。
一路無話,再往前行,道上就有些凹凸不平,饒是端木涼駕車技術不錯,也難免晃晃悠悠。
於是,在這晃悠中,端木離冬不知不覺的,就睡著了。
這一覺雖在馬車上,卻是睡得前所未有的好,直到午時腹中傳來饑餓感,才醒了過來。隻是,此時小棒頭卻不在馬車裏,這馬車又是什麼時候停下來的?
“小姐,你醒了,趕快洗漱一下,吃東西吧!”
小棒頭見她探出簾子,仰頭笑著道,他估摸著小姐這時候也該醒了,便讓端木涼停了馬車,在路邊就地撿了木柴,熬了些粥。
端木離冬跳下馬車,接了小棒頭遞過來的青鹽和水,再次感慨他的周到。再看端木涼,正捧著一碗粥,小口的喝,就算坐在路邊石頭上,還是那個“明月”公子。
“小棒頭你這廚藝越來越好了!”
端木離冬同樣捧著粥碗,卻沒有那些個講究,湊到碗沿,喝的西裏呼嚕。
“小姐,就算咱們在外麵,你也不能如此——不拘小節。”
小棒頭平時雖然忠心的很,有些事情上卻很認真,此時見自家小姐如此毫無形象,立刻瞪圓了眼睛。一個姑娘家,怎麼能如此粗魯豪邁,還不如人家端木公子優雅斯文。
“知道了……”
端木離冬歎了口氣,看看碗裏沒剩下多少的粥,改做小口小口的喝。
“小姐,你可是姑娘家,以後要嫁人的。我也不求小姐有多麼……”小棒頭繼續叨叨,為自家小姐的以後心憂不已,實在想不出該怎麼形容,最後隻道,“若能學到端木公子一半,我也就放心了。”
“是,是!”
端木離冬隻得做出一副受教的樣子附和道,這端木涼簡直就是小棒頭眼裏的標杆,有他做參照,也難怪自己愈發被比了下去。
“……”
端木涼在一旁看著這一對貌似身份顛倒了的主仆,暗自覺得有趣,這小棒頭也不過十二三歲,生生被逼出一副老媽子的作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