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4-3寢室的門，文默聞到的是一股濃烈的煙味，隻見地麵上一片狼藉，到處都是煙頭。雷鳴半躺在靠門邊的床上，手裏正夾著一支冒煙的香煙。看到文默，雷鳴趕緊把香煙扔到地上。“你居然躲在寢室裏抽煙，馬上給我起來！”隨著這一聲大吼，上鋪背窩裏探出兩個腦袋，睡眼惺忪地瞄了文默一眼，立刻又縮回了背窩。“你們馬上給我爬起來！馬上！”此刻文默已經是氣急敗壞了！怒吼的聲音響徹樓道。上鋪背窩裏的鄭勇和孫東洋緩緩地坐立起來，文默快步走過去，一把掀開半搭在他們身上的鋪蓋。“動作快點！馬上起來，到操場去？”鄭勇和孫東洋低著頭，一邊穿衣，一邊喃喃地說:“老師！太累了，我們不想軍訓了！”“不行！其他同學都能堅持，你們為什麼不能堅持？”剛說完，隻聽見廁所裏響起一陣“嘩！嘩！嘩！”的衝水聲，隨即“咣當”一聲廁所門打開了，田小明從廁所出來，快步走到文默麵前。“老師！我剛才拉肚子，所以沒到操場去，現在我馬上去軍訓！”說完一溜煙跑出了寢室。已經穿好了衣褲的鄭勇和孫東洋從上鋪下來，無精打彩地站在文默麵前，而一旁的雷鳴依然半躺在床上，一動不動。“你們兩個馬上去軍訓，你馬上起來？”“老師我們兩個還沒吃早飯呢！”“我生起病的，老師！”“你兩個馬上去吃飯！雷鳴你馬上給我起來！”“啥子噢！老師！我之前請了病假的，我是不能參加軍訓的！”“生病你還抽煙，從今天起你也要參加軍訓！”“憑哈子要我參加軍訓？”“就憑你抽煙、偷懶、裝病！”文默對著雷鳴大聲地說。“你不要在這裏吼我，隨便你怎樣，我就是不去軍訓，隨便你！”雷鳴針鋒相對地盯著文默。文默一時語塞，半響說不出話來，寢室裏頓時一片沉默。文默和三個學生僵持在那裏，任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剛從師範學院畢業的文默生平第一次遇到如此難纏的學生，此刻腦袋正飛速盤旋，尋求對策。對麵的雷鳴依然躺坐在床上，一臉玩世不恭，無所謂的樣子。終於一個弱弱的聲音打破了這尷尬的平靜。“老師！我倆去吃早飯了！”鄭勇望著文默說。文默點了點頭眼晴卻依然盯著雷鳴。鄭勇和孫東洋斜側著身子從文默和雷鳴中間一閃而過，跨出寢室，飛速向樓下跑去。偌大一個學生寢室剩下文默和雷鳴在那裏四目相對。靜默，一片靜默，時間卻在一分一秒的流逝。“你到底起不起來？”終於，文默以平靜的口吻打破了沉默。“不起來？”雷鳴不屑一顧地說。“你就自甘墮落，躲在寢室裏抽煙、裝病！”“隨你怎麼說，我就是不去軍訓。”“那你還讀什麼書呢？還不如早點退學。自己不學好還帶壞其他同學！”“我讀不讀書關你屁事，你能把我怎樣嘛？”雷鳴一臉挑釁地盯著文默。靜默，又是一片靜默，靜默籠罩之下兩人心中卻是波濤洶湧。文默已經滿臉通紅，難以抑製的憤怒如潮水般不斷湧上心頭，兩手在微微顫動，一種想要打人的衝動已經占據了全身。“理智，我需要理智”文默的內心在呼喊著，這種呼喊瞬間化作一塊巨石猛壓在文默心上。已經脹紅的雙眼分明看到的就是近在眼前的雷鳴，毫無收斂的不屑、輕蔑、挑釁一幕幕呈現。“教師威嚴豈不掃地？”伴著這一聲自問，衝動而又憤怒的洪流已成洪荒之力徹底掀翻了壓在心中的巨石。隻聽“啪”的一聲，文默在雷鳴的臉上打出了一記響亮的耳光。雷鳴狠狠地盯著文默，用手緊緊地捂住臉，一滴淚珠從眼中滲出，嘴裏發出歇斯底裏的吼聲:“你們說不過學生，就打學生！你們除了能打學生還有什麼本事？”文默看著雷鳴，懊惱、害怕、驚愕、後悔齊湧上心頭，不知所措地站立在那裏，但分明感覺到全身都在顫抖。文默定了定神掏出手機撥通了學生科副主任王漢的電話。“王主任！我班上有個學生拒不參加軍訓，還躲在寢室抽煙，麻煩你過來處理一下。”“這些你處理了就行了！”“我處理不了，這個學生太難纏了。”“那你找吳主任吧！我現在沒在學校，正在外麵處理點事情！”王漢說道。文默掛斷了電話，又趕緊撥通了學生科主任吳亞偉的電話。“吳主任！我班上有個學生拒不參加軍訓，躲在寢室抽煙，還不服從管理，麻煩你來處理一下！”電話剛接通，文默便焦急地說。“文老師！別急。你把他帶到我辦公室來！”吳主任不慌不忙地說。文默扭過頭去，右手拿著還未掛斷的電話大聲地對雷鳴說：“學生科吳主任叫你到他辦公室去！”“不去！”雷鳴毫無商量的餘地。還留在耳旁的電話又響起了吳亞偉的聲音：“文老師！你別急，留在那裏好好陪著學生，你們在哪個寢室？我馬上過來！”“男生宿舍4-3”。“好！我馬上過來！”正在操場巡查軍訓情況的吳亞偉掛斷電話立即向男生宿舍走去。伴著快速而穩健的步伐，吳亞偉對處理學生問題總是充滿著自信。從剛大學畢業到成為一名經驗豐富的任課教師和班主任再到成為一名優秀班主任直到成為學生科主任，吳亞偉是自己一步一步走過來的。這一路上，不知處理了多少學生問題，也不管多麼複雜的學生問題隻要吳亞偉一到場總能迎刃而解，難怪他能成為學校裏僅有的幾個能一言九鼎的領導之一。此刻的吳亞偉深知一名剛從學校畢業的毫無經驗的年青的班主任是多麼需要幫助，他不禁又加快了步伐。
男生宿舍4-3寢室，文默和雷鳴都坐在同一張床上，兩人一言不發，整個寢室死一般寂靜。文默心中不時乏起陣陣悔意“剛才真不該打雷鳴，應該早點打電話叫吳主任來處理。現在打了學生在吳主任麵前還真不好說啊！”一旁的雷鳴此刻也是思緒萬千“這些老師都不是什麼好東西！本事沒有，就知道欺負學生！我一定要讓他們付出代價！”雷鳴想著想著腦海裏還不時浮現出小學時、初中時被老師批評甚至打罵的場景，尤其那埋在內心深處不堪回首的一幕又清晰地呈現在眼前：初二那年，同寢室一位同學的手機掉了，班主任把當時在場的四位同學叫到辦公室逐一盤問，雷鳴是這四位同學中平時表現較差的一個，同時也是成績較差的一個，自然也就成了老師重點盤問的對象，那種不信任的異樣的眼光不停地打量著雷鳴的上下全身;一遍又一遍的懷凝地質問;眾目睽睽下肆無忌憚地諷刺。雷鳴終於如火山爆發般大吼：“老師！你不要再問了，我沒偷！”“啪”！話音未落，一記響亮的耳光已經打在雷鳴的臉上。“你還敢頂嘴，沒偷你還激動什麼呢？”同學們驚恐的眼神，老師責難的目光在那一瞬間幻化成永恒的歧視的神情深埋於雷鳴的心中。事後雖然證明了同學的手機是上廁所時不小心掉在廁所裏了，班主任老師也私下給雷鳴道了歉，但是一種莫名的怨恨的種子卻一直深耕於雷鳴心中。“咯吱！”門被推開了，頓時打斷了兩人的思緒，吳亞偉闊步邁入4-3寢室，微笑著向兩人點了點頭，走到雷鳴身旁坐下，然後用關切而又略帶嚴肅的神情望著雷鳴說：“來，同學！發生了什麼事詳細給吳老師講一下！”“吳老師！等我給我媽打過電話再說。”“可以啊！這是你的權利。”吳亞偉隨和地說道，接著又將文默叫到一旁了解情況。此時的文默已經完全恢複了平靜，把發生的一切向吳亞偉娓娓道來。“吳主任！我打學生了，我做得不對！”文默把事情講完後，誠懇地說道。“你確實做得不對！教育學生可不能這麼衝動！”吳亞偉帶著無可辯駁的語氣，看著文默的眼晴。文默不由得將自己的眼神遊移開來，不敢正視吳亞偉的目光。“不過，你班上的這位同學確實很叛逆，遇到這樣的學生是對你的考驗和煆煉，未嚐不是一件好事。”一旁的雷鳴此時結束了和家長的通話，回過頭去對吳亞偉說：“吳老師！我爸媽已經知道我被老師打了，他們馬上要來學校！”“謝謝你幫我們通知家長！這樣吧！現在文老師到操場協助教官軍訓，你到我辦公室去，我們一起等你家長過來，好嗎？”吳亞偉用略帶命令的語氣說出的卻是商量的話語。文默和雷鳴立刻跟著吳亞偉出了寢室向樓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