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1 / 1)

紅塵裏時常有扯一卦布,擺一案子,端端坐在街邊周身泛著仙氣的算命先生,人道是“天機不可泄露”,偏生司項街東邊的拐角巷子裏有一茶館,名曰“浮生”,算的盡是凡命姻緣。因果說,司項街早些年出過凶案,至於凶案是個什麼模樣,過了許久也無人說的出了。後來央朝建國,司項街長久無人走動。直到那日,天空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女子撐著傘,著一身白衣,蓮步翩躚而來,踏破軟紅十丈,驚豔了滿城芳華。自彼時起司項街便熱鬧起來,常有客慕名而去,為尋白衣姑娘算上一卦而不吝金銀。

說書先生們時常提起的,便是五年前的一樁舊事。央朝元年十月初十,中朝滅亡,立世一百八十七年整。彼時正是隆冬時節,天寒地凍,雪下得並不緩。兩軍對峙,傳言的說是央朝卿王世子君昱調三十萬兵馬圍困中王城,或更確切而言,乃是圍困中王城裏的雲水公主。

戰爭一事,向來無人說的清楚。至於對峙雙方擺的何陣、遣的何將亦不會有人細細問究。史官所寫不過孰勝孰敗,寥寥幾筆罷了。於是乎,厚重的史冊上便有了如此不濃不淡、驚駭世人的一筆——央朝元年十月初十,中朝雲水出八卦奇陣,阻三十萬大軍於城外。翌日,薨,舉國同哀。

五年,長得恰好能將當年血雨腥風、金戈鐵馬的傳奇逐漸湮滅。雲水公主,終究隻是令後人觀為歎止的一位奇女子罷了。每一段牽涉雲水公主的評書裏,皆不乏這樣一句話:“說到雲水,那是傾國傾城、舉世無雙,才情冠蓋天下的忠貞愛國之女,與卿王世子兩廂對峙卻不得不說是愛恨糾纏。”

曆史的長河將昔年風華寸寸淹沒,史冊淡淡一筆,民間不過一句“愛恨糾纏”緩緩帶過,倘若細究起來,兜兜轉轉,便又要說回到“浮生”此間不大不小的茶館了。

人人道是茶館,不過是個吃喝聊天、算算姻緣的俗世之地罷了。小二哥跑前跑後地端茶倒水,忙不迭了便將茶壺一擱,捏上一把不知優劣的新葉,舀一瓢煮沸的泉水,端端上桌,憑他王侯將相也一樣喝得津津樂道。偶爾,會有清冽的女聲從二樓暖閣中飄出,指責小二如何不盡心力,白拿了月銀,這時那小二便指定要說:“哎呦姑娘,您來試試,小的腿都要斷了。”

極少有人來此是為了喝茶。聽聞彼時白衣姑娘講過一段書,雖人未露麵,到底還是能聽得其聲,說的大約便是中朝的事了。中朝一百八十二年,央朝遣卿王世子君昱上朝道賀中王四十五壽辰之喜。倘說中王活了如此許久,好端端地竟醉於大殿之上,可謂醜態百出,語無倫次。飄飄然一句“不出三日定滅央朝”的厥詞引得老臣們齊齊抽一口涼氣,驀地看向一方上座的卿王世子。那廂仍是不緊不慢、玉樹臨風的樣貌,無甚波瀾,隻聽他說:“素問雲水公主琴藝獨絕,可一聞否?”如此便有了後來一曲名動天下的九天鳳凰之曲。

事情不甚詳盡,卻是天下許多說書段子裏最為清楚明白的了。百姓聽著難免豔羨,回回到浮生樓裏,白衣姑娘便差遣小二哥說上一次,依她所言:“不過是個段子,孰是孰非皆是一樣。”

再有一說自央朝京城傳出的,道卿王世子出征前一日曾修書一封至中朝王城,求雲水公主筆墨一張,信上言辭切切,十分誠懇,竟有聊表心意之寓味,聽著頗為曖昧。不過,這一言孰真孰假便不敢斷定了。

雲水公主薨世那日,是死在央朝的弓箭之下。蒼茫白雪,八卦陣中不論擺陣入陣者無一生還,中朝已無兵無將,隻剩一座空城,一道城門和一位雲水公主。於是,那女子驀地站上城牆,素手拉開滿月弓,長箭便破空飛向端坐馬上的卿王世子君昱,那男子不動聲色,須臾身旁的副將射出羽箭,兩道寒光交錯而過,一道擦著耳際落在不遠處的雪地裏,一道埋入胸膛,大片猩紅如血蓮般綻開,觸目驚心。

舉國上下一片縞素,無不為如此一個奇女歎惋。君昱看著那方沉重的棺材,良久,沉聲說:“安葬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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勺子還是寫古風比較輕鬆,《晚歌》會延後更新但決不棄坑,親們放心,兩本書本來就是一起寫的,勺子會努力的\(^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