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的初春向來比其他地方來得冷冽,縱是靠南的京地也因一場紛揚的細雨而更顯寒意。
潮濕的空氣裏是被冷風吹得紛亂的細碎雨滴,揚揚灑灑泥濘了通向京內的官道,一輛古拙卻質地上等的紅木馬車飛快的在無人空曠的關道上疾馳著,濺起地上點點積水。
“快進京了吧?”車內幽幽的蕩出一抹不低不高的嗓音,且柔且沉,迷離繾卷,慵懶迷人。
一截纖長白皙的玉臂從車內撩起小窗上的白紗幔簾,忽又即刻放下,隻聽得另一道清冷的女音回道:“爺,已經上了正道,可是走北武門?”
“嗬嗬……”低低的淺笑逸出,遲疑了一會,“還是走偏門吧!恁多的人,看著不習慣。”
頓了頓,那聲音複又道:“讓小黑把車駕慢點,入了京人多,又下著雨,別撞著路人了,咱不趕時間的。”
馬車的門簾被掀起,一襲青墨勁裝女子從車裏探出半截身子,對著在外駕車的黑衣男子囑咐道:“走北偏門,路上別撞著人。”
男子原名暗,因總是一身黑衣而被主子戲稱小黑,卻也從沒反對過。就見他點了點頭,沒有回話,隻是專心的駕著馬車。
車快到北正門時,遠遠就瞧見城門下立了不少人影,似是圍了不少人,隱隱地還能瞅見幾個官員的身影。正門關道似乎被封,未曾瞧見有人從門下進出。進出的行人車駕皆是走偏北一隅的小城門,略顯得有些擁擠。
暗駕著車轉了個彎,照著主子的吩咐拐進了偏門,小心的駕馬和行人擦身而過。待到過城門時,卻被守城的士兵攔了下來。
剛要盤問幾句,就見他從腰間取下一枚令牌丟了過去。領頭的官爺剛接在手上一看,臉色丕變,像是那牌子燙了手似的,在手上抖了幾抖險些抖掉地上。原先淩人的氣勢立馬軟了下來,恭恭敬敬的雙手捧著令牌遞還了回去。手一揚,後麵的士兵迅速的閃到邊上,將路讓了出來。
暗對著那守城的領頭哼了一聲,馬鞭一揮,繼續上路了。
望著絕塵而去的馬車,領頭的官爺呼出一口冷氣,拭去額上驚出的冷汗,招來一個副手忙道:“快去正門告訴那幾位爺,那個人已經進京了,叫他們別白等了。”真是,正門不走,專走小門,差點沒把他膽給嚇破。早知道那車裏坐的是誰,量他有一百個膽也不敢為了想撈點油水而攔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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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進了城,暗按主子的要求慢悠悠的在街道上晃著,下雨的天氣,又湛著寒意,靠城門的偏道上行人並不多見,除了兩邊生意清冷的小商小販和偶爾快步走過的打著傘的兩三人影。
“剛是怎麼回事?”
行進了一會兒,就聽得車廂裏傳來主子的問話。暗知道主子是在問自己,朗聲答道:“京裏還在追查那刺客,城門都封得緊。剛那幾個狗差竟想借著這回封查撈油水,沒想撞到爺的車了。”
“是誰手下的?”那聲音依舊是淡淡的,沒有半點起伏。
“左都尉李子渙。”暗想了想回道。
“嗯,”略沉吟片刻,又聽到裏麵傳來低語:“直接進宮。”
“主子不先回府梳洗一下?”是那青衣女子的冷調。
“皇叔要緊。”
“嗟,爺的身子可比他金貴,誰不知道他是為騙您下山沒傷故意裝傷的。害得您連夜趕路,都沒好好休息過。”那女子不滿的冷哼一聲。
“青淮莫不是吃醋了?放心,爺最疼得還是你!”那人似笑非笑的道,低低的笑聲斷斷續續傳出馬車。
車子漸漸駛進鬧區,人流開始多了起來。青石板路兩旁是林立的酒樓飯館,剛近正午,各處的樓子裏人流不息,或笑或鬧的嘈雜聲夾雜著飯菜清酒的香氣飄滿整條巷子,不時有幾輛華貴的馬車與他們擦肩而過。
暗駕輕熟路的穿過幾條街道,轉過小路正欲將車駛向通往皇城的青龍大道,卻不想這條巷子與大道相交的地竟圍了一群人,剛好擋住了他們的路,吵吵嚷嚷的叫罵聲讓他不由皺起了粗眉。
“怎麼又停了?不知道爺正心急那人的安危嗎?!”想是青淮為剛剛的事正憋了一肚子火,正好瞅準了機會撒了出來,聲音裏盡是不滿的抱怨。
“前頭不知怎麼回事,圍了一群人,過不去。”暗在外麵如實回道。
那白玉的手再次把窗簾一挑,青淮探了探頭,往暗說的方向看去。雖說她眼力不差,可人圍了一圈,她也隻是借著縫隙看到那群人中有一白影蜷縮著爬在地上。那不堪入耳的叫罵聲令她眯了眯眼,頭微向上抬瞟了瞟兩旁的高樓,嘴角隨即上揚了起冷諷的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