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臣章華知道國家危亡在即,上表極諫陳後主:
“昔高祖(陳霸先)南平百越,北誅逆虜;世祖(陳蒨)東定吳會,西破王琳;高宗(陳瑣)克複淮南,辟地千裏,三祖之功勤亦至矣。陛下即位,於今五年,不思先帝之艱難,不知天命之可畏,溺於嬖寵,惑於酒色,祠七廟而不出,拜三妃而臨軒,老臣宿將,棄之草莽,謅佞讒邪,升之朝廷。今疆場日蹙,隋軍壓境,陛下如不改弦易張,臣見麋鹿複遊於始蘇矣!”
書上,正戮中陳後主短處,惶惶不可終日的陳叔寶不僅不幡然悔悟、重新振作,反而羞怒交加,當日就捕殺了章華。
大儒王夫之對此發表感慨:“大臣不言,而疏遠小臣上諫,其國必亡。小臣者,權不足以相正,情不足以相接,驟而有言,言之婉,則置之若無;言之激,則必逢其怒,大臣雖營救而不能免,況大臣之妒忌以相排也乎!”觀後世曆史,此言極當,屢試不爽。
公元588年四月,隋文帝下伐陳詔:““陳書寶據手掌之地,恣溪壑之欲……驅逼內外,勞役弗已;窮奢極欲,俾晝作夜;斬直言之客,滅無罪之家;欺天造惡,祭鬼求恩;盛粉黛而執幹戈,曳羅綺而呼警蹕;自古昏亂,罕或能比。君子潛逃,小人得誌。天災地孽,物怪人妖。衣冠鉗口,道路以目。重以背德違言,搖蕩疆場;晝伏夜遊,鼠竊狗盜。天之所覆,無非朕臣,每關聽覽,有懷傷惻。可出師受律,應機誅殄;在斯一舉,永清吳越!””。
同時,又派人“送璽書暴帝(陳後主)二十惡,仍散寫詔書三十萬紙,遍諭江左”,做足了宣傳攻勢。
各方準備充分,諸將安排停當,隋朝便於588年冬以晉王楊廣、秦王楊俊、清河王楊素為行軍元師,共九十總管(大將),五十一萬八千士兵,楊廣任名義上的伐陳總司令,八道並出,“東接滄海,西拒巴蜀,旆旗舟楫,橫互數千裏”,以席卷之勢,大舉伐陳。由於晉朝郭璞有過預言:“江東分王三百年,複與中國合”,隋軍文武,皆懷必克信心。
陳文帝聽聞北軍前來,還自我安慰:“王氣在此,自有天佑。齊兵三來,周師兩至,無不摧敗。隋軍此行,又能何為!”
都官尚書孔範也馬上附和:“長江天塹,自古以來,限隔南北,今日虜軍豈能飛渡!邊將軍校想邀功,妄言事急,沒什麼大不了!為臣我常患官小,北虜若渡江,為臣可依憑殺賊之功,將能當太尉的大官了。”朝中眾佞臣,你一言,我一語,互相吹捧,後主聽得高興,深以為然,“奏伎、縱酒、賦詩不輟。”
隋文帝開皇九年(公元589年)正月十五,隋朝大將賀若弼已從廣陵渡江。同時,晉王楊廣大軍也在六合鎮紮下大營。正月庚午,賀若弼又攻撥京口,隋軍南北並進,“緣江諸戎,望風盡走”。辛末,賀若弼軍又進據鍾山,韓擒虎屯軍新林,對建康形成合圍之勢。“陳人大駭,降者相繼。”
當時,建康城內還有十多萬軍隊,但陳後主不懂指揮,“惟日夜啼泣”,大權均委於施文慶。施文慶知道諸將深恨自己,更怕這些人立功後對自己不利,處處抑製軍將,“諸將凡有啟請,率皆不行。”
此前,陳朝大將蕭摩訶數次請兵,趁隋軍立足未穩出擊,皆為陳後主拒絕。待建康城被圍成鐵桶一般時,大將任忠、司馬消難勸後主北據蔣山,南斷淮水,堅守建康與隋軍相持,待其師老兵疲後才想辦法破敵。如此關鍵時刻,佞臣孔範不知哪裏生出膽子,想要立大功,他對陳後主說:“司馬消難狼子野心(此人是北來降臣),任忠淮南傖士,怎能聽這兩個人的話!請陛下下令,我率軍與敵一決,定能成功,博取燕然勒石之青史芳名!”
陳後主好主意不聽,竟聽這麼一個軍事方麵百分百業餘的“狎客”之議,下令諸軍出擊。“諸軍南北二十裏,首尾進退不相知。”
隋朝大將賀若弼聞訊,率輕騎登山,觀察軍情後,以甲士八千人為陣,以待陳軍。
陳軍方麵,隻有大將魯廣達一人率部下兩、三千人進戰隋兵,也殺掉隋兵近三百人,“隋師退走者數四”,嚇得名將賀若弼也“縱煙以自隱”。但是,陳朝其餘諸將各懷鬼胎,孔範自不必說,他由一幫親兵圍著處於陳軍核心中的核心,龜縮觀望;蕭摩訶前計不用,又恨陳後主與自己老婆奸通(蕭大將軍已是年過花甲之人,其正妻年齡不會太年青,陳後主性趣多多,連什麼granny***和mature***也不偏廢),故而一直率部下“觀戰”,沒有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