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傍晚的殯儀館遺體告別大廳,溫度比室外還要低幾度,嚶嚶低泣聲飄蕩在冰涼的空氣中,悲傷的情緒彌漫著整個空間。
房星站在送別的人群中,默默無聲地低著頭,紅腫的雙眼泄露了她內心的悲傷,此時躺在靈柩裏的年輕女人正是她的好朋友——邱可然。邱可然生前是聖心醫院的一名醫生,一周前赴外地培訓,卻不想突發心梗,死在異鄉。
摸著胸前的葫蘆項墜,房星的記憶回到了那個分別的夜晚。邱可然將心愛的葫蘆項鏈托付給房星保管,說培訓歸來後取回。她的舉動令房星十分不解,因為葫蘆項鏈是邱可然已故父母留給她的唯一物件,自從兩人認識之日起,就沒見她從脖子上取下來過。對於房星的疑惑,邱可然隻簡單回答說“怕丟了”,而令房星沒有想到的是,這條項鏈竟成了好友留給她最後的念想。
遺體告別儀式很快結束,房星想陪伴邱可然去火化室,送她最後一程,但隻要一想到最要好的朋友將在雄雄大火中化成一團粉末,她胸口便痛得發緊,連帶呼吸都有些困難。
“你沒事吧?”這時一個溫和的聲音飄進房星的耳朵,來人是一個大約三十幾歲的年輕男人,素淨的上衣上別著一朵白色紙花,應該也是來送別親友的。男人將房星扶到一旁的坐椅坐下,並從飲水機倒了一杯熱水遞給她,安慰說:“人已經去了,不要太難過,保重身體重要。”水滑過食道流入胃裏,驅走了身體的寒意,房星感覺舒服了許多,待她放下水杯,發現男人已經離去,不盡遺憾沒來得及感謝人家。
離開殯儀館,房星坐車回到市區,此時已是華燈初上,簡單吃了碗麵當晚餐,便回了家。才踏進家門,就聽見手提包裏傳來“嘀嘀”聲,那是手機的消息提示音,房星打開手機查看,原來是移動郵箱收到一封新郵件,當她看見發件人的姓名時,不禁驚出一身冷汗。“邱可然”三個字冰冷地躺在收件箱內,空白的郵件主題後緊跟著——“19:17”這個近在眼前的時間。幾乎是立即的,房星扔掉手機衝進客廳,蜷縮在沙發上瑟瑟發抖。
足足呆坐了有半個小時,房星的情緒方才平靜下來。她小心意意走回玄關,拿起被自己扔在鞋櫃上的手機,幾番深呼吸後,伸出手指輕點了一下手機屏幕,這一刻房星緊張得呼吸都快停滯了。
很快郵件內容便顯示在了屏幕上——“當你看到這封信時,也許我已經不在人世,不用害怕,這不是陰靈作祟,隻是一封定時發送的郵件罷了……”看到這房星長鬆了口氣,轉眼她又心升疑惑,邱可然為什麼要給她發定時郵件,懷著好奇她繼續看下去。
“請先聽我給你講個故事。那是十七年前的一個夏天,一個叫淨水村的小山村暴發了怪病,染病的村民渾身抽搐,七竅流血而亡,恐慌的情緒在村裏迅速漫延。為了控製疫情,省政府派了一支醫療隊進入淨水村,當時身為聖心醫院傳染科主任的我父親邱比仁,和他的同事血液科主任餘孟和,主動請纓加入了醫療隊。
到了淨水村後,醫療隊便投入到緊張又繁忙的工作中。一次又一個重症病患身亡,他的家人恐懼疫情決定離開,而淨水村深處大山深處,到省城的路漫長難行,死者妻子帶著年邁的公婆和年僅三歲的幼子,更注定了旅途的艱辛,她把一蹲家傳的明代白玉觀音像托付給了我爸和餘叔叔保管,並約定待兒子二十歲時的農曆十月初十到聖心醫院取回觀音像。這蹲白玉觀音像實在太珍貴了,怕它損壞或被盜,我爸和餘叔叔決定將觀音像和蓮花底座分開,由兩人分別保管。我爸臨終前把寄存蓮花底座的銀行保險箱鑰匙交給了我,並囑咐我到了約定的時間取回蓮花底座,交還給它原本的主人。
十七年過去了,距離約定的十月初十隻剩下一個月的時間,但餘叔叔卻不知所蹤,一年前他退休後就在同事朋友圈內消失了,我多方打聽終於得知他身在淨水村,本想請假去找他,卻忽然接到院辦的培訓通知。臨出發前我心髒痛的老毛病犯了好幾次,我不知道這是不是某種預兆,真擔心自己一去就回不來了……如果真的發生這樣的事,請幫我去淨水村找餘叔叔,然後再把我爸存放在銀行的蓮花底座拿回來,保險箱鑰匙就藏在葫蘆項墜裏。
下月初十,死者的兒子會到聖心醫院拿觀音像。請務必幫我完成這件事,那我此生就沒有遺憾了。”
看完郵件房星久久才恍過神,現在她終於明白為什麼邱可然那麼在意這條項鏈,怕它丟失還特意托她保管,原來裏頭藏著這麼重要的東西。身為邱可然最要好的朋友,她一定會找到餘孟和,拿到完整的觀音像還給它原本的主人。
將葫蘆項墜拿到耳旁,輕輕搖了搖,聽到裏頭傳來清脆的“鐺鐺”聲,房星感覺自己這趟淨水村之行責任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