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在為自己說出如此軟話而無奈自責，卻見思雲念雲對視一眼，隨即忽閃著會說話的大眼睛，齊聲向我探問道：“敢問公子適才所言確是出於真心？”我雖是自覺麵上無光，然話既已出口如何能不認？乃點頭應道：“然也，此實乃雲肺腑之言！”二人又問：“公子確定不是戲耍奴婢們？”我聞言立刻找回了尊嚴，昂首挺胸，慷慨陳詞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雲雖非聖人，然既生於天地之間，自當光明磊落，無愧於心，言出必行，諾許必應，何來戲言一說？”
我這邊昂揚自得，思雲念雲那廂卻已是破涕為笑，輕盈納福，巧笑言道：“既得公子首肯，那奴婢們就長伺公子身邊，侍奉公子了！公子卻不可自毀諾言，再趕我們離去！”說完掩嘴偷笑。我愕然無語，這小姑娘的心思太也難以琢磨，剛剛還在懼我如洪水猛獸，眼下卻已是有膽捉我話柄，要挾與我了！唉，隻怪自己心浮氣躁，言語不周！也罷，既已言出，何必後悔！我乃點頭默認。
兩個丫頭先前捉我話柄說出那話，心中仍是無底，生怕我反悔責罰，現在見我頷首默許，心中總算一塊巨石落了實地。又瞧我尷尬狼狽，渾沒有一點主人的威嚴，兩人更是膽大，竟然“咯咯咯”的嬌笑出聲！我正自羞愧，忽又得聽聞兩個小姑娘悅耳撓心的笑聲，令我心醉神馳，不覺竟學起了大哥，麵上升起了紅雲！思雲念雲瞅個真切，笑得更是放肆，直如滿樹梨花亂顫，更勝淺池荷花競開！直把幽居深山十四載，不知女兒為何人的我看得目瞪口呆，疑在夢中。虧得思雲覺得笑得太過，忍住笑悄悄扯了扯念雲的衣袖。念雲覺察回頭，見思雲微微搖首，使個眼色，也醒悟這樣實是對公子不敬，趕緊收住笑聲，回頭緊張地望著我。
二人既收了笑聲，我也恍然回醒，定睛時卻見思雲念雲俏立如花，又讓我心頭一蕩，悠然中看到二人神色有些緊張，讓我心神一緊，冷靜下來。我知道兩個小丫頭是擔心我生氣，卻也不願再次出醜。乃硬起心腸，麵無表情，向思雲念雲淡然說道：“天色不早了，雲明日還有軍務，想要早些就寢，你二人也回房休息去罷！”思雲念雲感我冷淡也低落下來，幽幽納福應道：“是，公子。奴婢們這就給公子鋪床！”言罷，二人轉身，輕柔利落地鋪好床鋪，就來扶我上榻。我見四隻晶瑩柔嫩的小手向我伸來，驚得往後急閃，連連擺手：“我自己上......上床就好了，你......你二人先去睡吧！”開玩笑，剛剛洗澡時，就是這四隻小手弄得我麵紅耳赤，心猿意馬，渾身難受，坐立不安的，我可再不敢讓她們碰我了！
思雲念雲見我舉動，聽我言語，齊臉色一黯，眼圈發紅，埋首納福，黯然言道：“公子既如此說，那奴婢們就此告退，奴婢們就睡在外間，公子夜裏有事盡管招喚奴婢們！”我心有不忍，趕緊擺手道：“好了，雲自理會得，你等去罷！”思雲念雲輕咬貝牙，齊聲應是，轉身出到外間，複把內房門輕輕帶上。我見二人出去，乃長舒一口大氣，想起適才兩人出房後回身關門時被我瞧見正以手拭淚，不由暗道慚愧。又想到二人嬌笑俏麗的模樣，心中竟覺不舍。複回想二人開始還對我心存畏懼，不想現在卻是風水輪流，換作我躲著她二人了，又有些好笑！我靜立良久，千思萬慮彙集心頭，乃信步來至窗前，推開軒窗，冷風襲處但見一輪圓月綴在半空，冷冷清清，灑下一片柔光化做縷縷愁絲，更添心頭煩慮，乃放聲歌曰：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糾兮。勞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憂受兮。勞心慅兮。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紹兮。勞心傪兮。”
此乃《詩經.陳風》中月下懷人的一首詩歌，以明月起興，極言所思女子嬌美，卻不得而見的恨懣憂愁。與我此時的情形雖有不同，倒也可道出我心中悵惘！歌罷，一日辛勞的倦意襲來，我乃關窗臥榻，沉沉睡去！
讀寫網轉載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