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武帝五年,四月十六,靖安王蕭存之下達燁華昭發動奪政之變,卻被武帝掌握一切行動指向,派出左衛將軍澹台赤溟,不耗一兵一卒一舉拿下了亂黨。武帝仁慈,免靖安王謀反之罪,並無多作懲戒,待之依舊親厚。
梁武帝十二年,九月初九,靖安王蕭存之晉謁於都城建業,武帝高掛明燭,兄弟二人弈棋談心,竟夜而止。翌日,靖安王即驅車而返。
同年十二月十五,大雪,靖安王於府中因病薨,享年四十有二。
當然,這些應該記載在史冊上的東西並未出現在它們應該歸屬的地方。而是完全不存在於任何書典,起碼蕭衍那時候是下了道關於任何書籍史料都不準記載靖安王蕭存之這一死令的。
這一切,全因武帝十二年九月初九蕭存之找上蕭衍的那場談話:
“存之,我始終是不明白你,辛苦籌謀那麼久的行動,怎麼就又親手將其毀了。我這個位子,你的確有能力坐。”
蕭存之疏懶一笑,他如今病怏的身體,外間的一切行事、言論,都無關於他了,他亦不會受一絲一毫的影響。
“皇兄不懲戒分毫,存之已是萬幸了。”說完,便是一陣咳嗽。
“誒,存之切不可這麼說。唉,有時候我是真不懂你這個弟弟啊,到底都是怎麼想的呢,你說,有誰,在舉事前會派親信把一切行動的細則交給對方敵人知曉!既然這樣,當初的養兵買馬又是為的什麼?嗬,沒有見血,這倒是真的。”
“咳咳,我今天來,是要求皇兄一件事的。”前塵虛妄,蕭存之早已一概不想提及。
蕭衍似是吃了一驚,他還不知道他這個弟弟還會向別人求事情:“可別說‘求’,存之有事,我定當全力相助!”
“其實……也隻是件皇兄說一句話的事而已,就怕皇兄不答應。”
“你這就不對了,莫非存之不相信我?”
“咳咳,所以皇兄的意思是,存之提任何要求都會應允?”
“這是自然。不管是一句話的事還是一條命的事!”
“好,皇兄是天子,一言九鼎!那存之可要把那無理要求給說出來了。”
“這麼婆媽,可不像你啊!快說吧,你看這副棋,我們才下到一半呢。”
蕭存之看了眼棋盤,隻動了一子,方才蕭衍口中才下了一半的棋孰輸孰贏的局勢瞬間就明顯了。
黑子自斷了去路。
自小他們兄弟弈棋,白子就是蕭衍,黑子就是蕭存之。
蕭衍看著蕭存之這自尋了死路的一步,又聽著他說出的要求,轉瞬的震驚已悉數散去,隻剩莫名湧上喉頭的酸楚感,為這個無論他做什麼都彌補不了的這個遭天妒的弟弟。
那夜蕭存之就是說了這一番話,一番決定了他曆史的話。
他的曆史,便是不存在於曆史。
他看著他哥哥,雖不是一個母親,但他真心喜歡的這個哥哥,認真地說:
“我希望皇兄能下道死令,任何史冊典籍都不得記載靖安王蕭存之分毫,任何人都不得談論靖安王,包括與之有聯係的任何人。即從史冊上剮掉我,就當蕭存之從未來到過這世間。日後我死了,請隨意將我安葬於任何一處,陪葬物亦不需,隻一幅我去時捧在手中的畫像即可。”
那年的四月十七。燁火燃疆、重華九天的宏願被安然攪碎的之後一天,慕杳問了蕭存之涼缺在哪。
她也不詢問昨日事件那樣的結局到底為何。
她是知道他的,她至少比她的流淵小姐懂他,懂得太多太多。他做事自是有他的考慮。他若不說,那便是不想多說了,有的事,他心知便可。
所以她就問了他涼缺在哪。因為自從那****奉命給高遷送去燁火昭後便沒見過涼缺。
一直到昨日那麼重要的起事都不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