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從裴然的閨閣出來,我就被裴皓偷偷派來的人叫到書房。
書房裏,裴皓正在作畫,我靜靜的站在門外,看著他專注的神情,一股難以言喻的悲涼湧上心頭,我喉嚨一陣哽咽。
靈白,進來看。
裴皓不知什麼時候看到在門口的我,微笑著喚我進去,我露出笑容,走近他的書桌,卻在看到畫的一瞬間,類如泉湧。
他所畫的,是我和他一起看柳絮的那一幕,即便隻有黑白兩色,我依然能夠清晰的看出,那隨風飛揚的柳絮,以及飛揚的柳絮之中,相擁而笑的我和他。畫上的題字,便是那首《畫堂春》 ——
一生一世一雙人,爭教兩處銷魂?
相思相望不相親,天為誰春!
漿向藍橋易乞,藥成碧海難奔。
若容相訪飲牛津,相對忘貧。
裴皓,我……
喜歡嗎?
裴皓微笑著打斷了我的話,轉頭看我,目光充滿期待。我咽下即將脫口而出的話,笑著點點頭,笑著笑著,眼淚再次湧出,道,我很喜歡,真的,很喜歡!
喜歡就好,不許哭了。
裴皓輕輕拭去我的眼淚,笑著轉過身,去做最後的收筆,我從他被後環住他的腰,用隻有自己可以聽到的聲音說,裴皓,不要忘了我。
好了,去幫我倒杯茶。
依舊是這麼寵溺的語氣,我強忍住眼淚,走到茶壺旁,從衣襟裏拿出我的“迷魂”,抖落些許在茶水裏。
中了“迷魂”之人,隻會昏睡五個時辰。
喝下茶水不到一刻,裴皓便昏睡過去。
在他的額頭輕輕落下一吻,我飛身出了宰相府,馬不停蹄的趕回了景幻樓。
我殺不了杜之楊,在知道他的身份之時,我便明白,即便我不愛他,但他,畢竟是我七歲之前的夢想所在,我已經毀了過去的一切,可是,我不忍心毀掉我的夢想;我殺不了裴然,因為她是裴皓的姐姐,我不希望他的人生,有任何一絲的傷痛。小時候,我貪戀父母所給予的溫暖,所以才會在一切被秦思琪搶走之後,毀了一切;現如今,我貪戀裴皓的溫暖,但是,我不想毀了他的一絲一毫。
裴皓,柳絮紛飛那一日,你所給予我的溫暖,便是我這一生,無法忘卻的溫暖,隻是這溫暖,我再無擁有的可能,我隻期望,他日,你給予其他女子溫暖之時,不要忘記,在你生命裏匆匆而過的,靈白,或者,秦思瑤。
其實,從始到終,我所貪戀的,隻是溫暖而已。
覺色說,沒有完成任務者,死。
我早已明了,笑著接受覺色手裏,我親手煉製的“血祭”。
“血祭”,血之祭奠,必死無疑。
我的四位姐妹,怔怔的看著我,聽音早已淚流滿麵,而入畫,不忍的閉上了雙眼,但是,誰也沒辦法阻止。
我吞下“血祭”,一時間腹部劇烈絞痛,一口接一口的鮮血從我口中吐出,我倒在聽音懷裏,握緊聽音的手,用我最後的力氣,說道,倘若,有朝一日,他來找我,請務必保他性命。
我沒有聽到聽音的回答,但是,我知道她一定會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