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華盡落,殘花對酒,傾城不見,我在黃泉……
鐵鏈拖動在寂靜無人的街巷,酆曼珠(feng)慌不擇路的逃竄著。古舊的城池偶爾驚飛寒鴉,叫聲淒涼。夜幕裏不知從何處飄來了霧,白茫茫的,那黑影連同著白霧被夜風扭曲成詭異的形狀,隻有那根沒入在黑影裏的鐵鏈,叮叮哐哐的拖動在青石板上,望不見盡頭。
酆曼珠奔跑在整座古老的城池都安靜極了,白日裏看來悠久古樸的青磚白牆像是被時間凝固的雕像,冷眼旁觀,像是見證他生命的倒計時。
有誰逃得過死神的腳步嗎?
生時莫論貧富貴,同是黃泉前後人。
一道寒芒破空而來,酆曼珠驚恐的回頭,隻看得膽顫心驚。食指粗細的鐵鏈終於現了蹤影,毒蛇一般的竄出纏上他的喉。要躲避已來不及了,酆曼珠被拽倒在地,卻憑著靈活的身手在著地的瞬間滾地而起。
單膝跪地,酆曼珠兩手緊拽著鐵鏈,心髒劇烈的跳動著,死亡的恐懼,如影隨形。
街角的暮色裏,混沌的輪廓墨一般濃厚,卻虛無縹緲。緩慢的步伐走近了,酆曼珠才看清,那是一襲曳地的黑色長袍。
第一次,死亡離他這麼近……
還有什麼放不下的嗎?自然是有的。他才17歲......
“鈴鈴鈴鈴……”
酆曼珠幾乎是下意識的一躍而起,當發現處身在自己的床上。這才大口的喘息著,關掉讓人心悸的鬧鍾。
窗外,陽光肆意的揮灑著金子般的顏色。他沉沉的吐了一口濁氣,疲憊的仰倒在床上。方才發生的一切,他已分不清是真實還是夢境,唯一記得的,是心底強烈的不甘。
穿衣,起床。掃過牆壁上釘著的掛曆時,才發現,七月到了。
將煮麵的鍋裝了水端到灶台上,點燃了火,等著水開的時間裏,他擠了牙膏一邊刷牙,一邊將頭天晚上吃剩的湯加熱。
櫥櫃裏,空空蕩蕩的,隻剩最後兩包泡麵了。敲了最後一個雞蛋到燒開的湯鍋裏,正準備將麵丟進湯裏時,門被敲響。隨手將長發束起,打開門,來得是他的鄰居,一個自稱是道士卻葷素不忌的二十三歲青年。
一人一碗麵吃了,在酆曼珠收拾碗筷時,一個銅幣放在了灶台上:“新近得的,你拿著吧。七月了,小心點……”
“嗯,”鼻子輕應一聲,酆曼珠繼續清洗著水池裏的碗筷。
“用繩子貼身放著吧……”
回頭,依然是那張麵無表情的臉。明明才二十出頭的年紀,卻穿著一套藏青色的中山裝,無端的讓人覺得壓抑。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聲悶響。
酆曼珠心頭咯噔一跳,差點失手滑了碗。和道士齊齊轉頭望向門口,兩人眼中都是戒備,一前一後奔到了門邊。
因為租住的是老式公寓,門上沒有貓眼。想要看清外麵的情景,隻能開門。道士迅速站立到了門後,一手扶門,一手握拳,右腳離門半步開外,一副遇到危險隨時準備關門的防守之姿。
酆曼珠屏住呼息,謹慎的將門上的褡鏈扣上,這才小心翼翼的擰開了門鎖。
沒有想象中的危機四伏。
道士卻不敢放鬆警惕,將酆曼珠推至身後,一手貼上門,腳下暗勁未鬆,戒備的姿勢。
20來年的老公寓了,樓道裏雖然有窗,可樓道窄小,窗邊還有人堆了雜物,不算透亮,視物卻是可以的。
一個人趴在樓梯轉角的位置,穿著一身看不清原色的長袍,頭發亂糟糟的覆了一臉。從他們這個方位看過去,隻能看到一個下巴,尖瘦的。腿和胳膊都露在外麵,像是一個吸毒者,瘦的隻剩下了骨骼的形狀。皮膚也不比那件長袍幹淨,黃黃黑黑的,像被風幹了的木乃伊,又像是下水道裏撈出來的屍體。
“還活著嗎?”酆曼珠覺得自己呼吸都緊了些。
道士卻沒有回答,他取下門上的搭鏈,提腿,大邁步,頭也不回的進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