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在這雙眼睛裏,舟子航看到了仇恨的種子。
“不要為我報仇。”
舟子航猛地甩手抓住舟東欄的一隻手臂,但是舟子航的手臂不受控製的在顫抖,這一下揮手已經用光了他全身的力氣,他沒有多的力氣去住舟東欄的手臂了,手指鬆開了舟東欄的手臂上的衣服開始向下滑落下去。
他的手終究沒有滑下來,被舟東欄握住了。
“不許報仇!”
舟子航看著舟東欄的眼睛,再次強調。
如果沒帶他們來四境,沒有翱鷹戰士,他絕對不會有堵截神箭公子和南宮府小姐的念頭,那麼這一切就都不會發生。舟子航不怪任何人,射殺謝差的翱鷹的羿公子也好,殺死謝遷和謝遷的翱鷹的白狼也好,他們都是在自我防衛。在這一次的較量裏,他不再是正義的一方,他成為了他曾經剿滅過的邪惡。
真諷刺啊。
有人進來了,是阿衝。他進來的時候正拿著一塊不知道從哪撕下來的衣角布正擦拭著手上的血跡,看到他醒過來走了過來。
“解決了?”舟子航問道。
“回稟艦長都解決了。謝差他們在善後,不會留下痕跡。”阿衝看了看他的傷口,這一會和舟東欄的交談讓包著傷口的布條上滲出了鮮血,阿衝看在眼裏什麼都沒說,隻是一個眼神的對視,他們之間也不需要多餘的話。
“止痛粉有嗎?你一直隨身帶的給我來些,真夠疼的。”舟子航看著阿衝,他的身上早已經布滿了汗珠,汗水和血液混雜在傷口處,這種疼可真不是人能承受得了的。
阿衝伸手在懷中摸出一個用油布紙包著的小紙包在舟子航身側蹲下來,一邊解著胸口的布條,一邊說道:“沒有止血散了。”
“沒有就沒有吧,反正沒多少時間了……疼有點……礙事。”布條扯動了傷口處的血肉,舟子航說話都得咬著牙說。
傷口血肉模糊的,舟子航看了眼感覺更疼了幹脆閉上了眼睛緊皺著眉頭。根本感覺不到上藥的感覺,除了疼還是疼。但是隨著藥效的起作用,疼痛感逐漸開始減弱,整個前胸後背都感覺酥麻酥麻的,就像是睡覺的時候壓了胳膊一樣的感覺,雖然不舒服但總比疼要好一些,喘著氣的舟子航緩緩睜開了眼。
“阿衝,你說的對。疼這個事,受再多次傷也還是會疼。真習慣不了。”舟子航想到了他曾經問阿衝為什麼隨身帶止痛散的時候阿衝的回答,以前大大小小也受過傷,怎麼就沒有這麼疼的印象。當時他還說受的傷多了習慣也就不疼了,阿衝當時的表情舟子航還想的起來,他問說疼怎麼會習慣?他說怎麼不會習慣?當時因為疼能不能被習慣的問題他們兩個人還爭辯了好久。
現在倒是有結論了。
阿衝沒有說話,把空油紙折起來重新塞回衣服裏,站起身退到一邊把空間給舟東欄留出來。
舟子航看著舟東欄,他的手還在兒子的手裏握著,舟子航看向窗外,輕聲地說道:“我死了以後給我一把火就行。我出生在這片大地上,活著的時候我沒有做到保衛帝國,死了我的骨灰能和帝國西境融在一起,也算盡了入軍時候的誓言。”
“我知道了。我會照做。”舟東欄在旁邊說。
“點起火後就回環島吧。不要再來四境了,你是在環島長大的,那裏才是你的家。到了環島以後,早點找個女人成個家,雯鱗我看著不錯對你也有點意思。你也別嫌棄她是妖族,環島不講這個……”舟子航看著舟東欄,舟東欄看著握著的他的手不說話,舟子航呼著氣眨了很長時間的一個眼,徐徐說道:“我知道你從來沒有忘記關梨,這次你回來也是為了見他一麵。是我的錯,我不該帶你回來,她對你好像也有點,你們不能在一起。”
舟東欄顫著腮幫,舟子航明顯的感覺到被舟東欄握著的手上的力度加大了,片刻後他開口了。
“我知道了。”他看著他,擠出想要讓他放心的笑容。“您走以後我會回環島,然後按照您說的,成親生子。”
“告訴泉先生,捕獵妖狼失敗是我的責任……我對不起他……”舟子航很累,已經有些說不上話來了,他隻想睡覺,他知道這一睡就再也醒不過來了,但是他已經沒有力氣了,連睜開眼睛,連呼吸的力氣都沒有了。
“兒啊——”
舟子航用盡力氣喊出了最後一聲,然後看著兒子喊叫著貼近他的臉上,他聽不到他的喊聲,眼睛也開始閉合,終於,他什麼都看不到了。
兒啊,為父不是不想讓你和關梨在一起,是不能。為父姓李,你叫李東欄——
舟子航的心聲隨著他的心髒一起停了下來。
一切歸於平靜,他們還在那裏,但也都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