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兩桶!”趙航站在溝渠邊,麵色陰沉地讓人把滅釘螺的藥物撒進去。淡黃色的液體被倒進水中,讓本就不算清澈的水發出了奇怪的味道。
“將軍,我們帶來的藥已經全都用完了!”衛兵衝趙航喊道。
趙航皺皺眉:“那就趕緊造!就地取材,緊急收購麻楓樹籽!調糧食過來,一斤麻楓樹籽換三斤糙米。”
隆州知州苗人舉匆匆跑了過來:“趙將軍,糧庫的糧食實在不多——”
趙航冷笑道:“為你這裏除人蠱,難不成還得我自掏腰包不成?”苗人舉連稱不敢,心中也十分無奈。隆州說起來是一個州,可其實總共也沒多少人,一年前才建的州,之前不過是個產鹽的鹽業區罷了。過去的仙井監作為一個監那是十分牛掰,宋朝一般的鹽都從這裏來的。可作為一個州來說,這地方就苦逼了。才建州,人口少,糧食更少,別說什麼鹽很值錢,值錢那也是朝廷的錢,鹽工們賺不到多少,鹽鐵官營,專門有管理這些的官員,就是他這個知州,也不能把手插到鹽井裏去。除了鹽業,本地就沒有別的什麼像樣的產業,糧食產量更是坑爹,畢竟新州,人口太少,以開墾的土地很少。去年建州之後,才開始轟轟烈烈的開荒,這才一年,產出的那點東西還不夠本地人吃的呢!糧庫裏的糧食都是從外地調過來應急用的。所以讓苗人舉花這些糧食換那些除了滅釘螺全無其他用處的麻楓樹籽,他是明知道這是一定要做的卻還是不舍得。
趙航看苗人舉的臉色,也猜到他心裏想什麼,心中暗歎,卻也緩和下來語氣解釋道:“我奉命主持滅蠱之事,各種開銷自然要算個清楚。按照官家的意思,戶部出一半兒,另一半兒,確是要讓各州府自己負責的。苗知州隻管調糧來,我會按錢入賬,待秋收的時候再按市價換糧食回來。”
苗人舉聞之大喜,此時真是夏末,糧食正貴的時候,這個時候把花費折算成銅錢,等秋天糧賤的時候再換成糧食,裏外裏便能多出來三成的糧食。他忙衝趙航行禮道:“多謝趙將軍。”
趙航是四月份的時候收到了官家讓他回國主持滅蠱事宜的旨意,同時接到的,是他升職為正五品朝奉大夫的消息。趙航雖然這幾年一直在大宋的各個屬國溜達,但幹的總歸都是正事兒,幫助各個屬國滅鼠疫,防瘧疾,推廣衛生防疫知識。西夏的國君有陣子都懷疑自己的國家要在這次瘟疫中滅國了,後來居然硬是被趙航各種十分嚴苛的大掃除行動,把這個十室九空的國家從亡國的邊緣給扯回來了。吐蕃也是一樣,吐蕃各族的衛生習慣無比坑爹,趙航到了之後,為了遏製各種陋習跟各地的大小官員沒少掐架,甚至放言“讓女人在馬圈裏生孩子的人,一輩子也隻配住馬圈了”,趙航讓許多吐蕃人覺得自己的民族文化受到了蔑視,可是兩年下來,各種疫病確實少了許多。趙航出國的最後一站是大理,那個瘧疾肆虐的國家,其實一直都擁有提煉治療瘧疾的特效藥金雞納霜的原材料,趙航在那裏呆了不過大半年,便把一直讓大理國君最頭疼的疫病,瘧疾,變成了十分好治的普通病症。
趙航這三年過的很辛苦,但也無比充實。他懂得的醫學知識其實不算多,大部分都是預防上頭的,但在沒有微觀生物學的宋代,他的這些舉措的效果太明顯了。他在大宋的屬國忙活了一圈兒,而各國也國主投桃報李,紛紛寫了感謝信到官家那裏,感謝大宋的皇帝為他們派來這樣認真負責的善心天使什麼的。天使這個詞兒讓趙航十分胃疼,但他也沒白白胃疼,官家對他的表現很滿意。一個沒什麼實際工作任務的散官,居然自報奮勇去疫病橫生的大宋許多個屬國幫忙,賺了不少威望值回來。當日給他個官職不過是對老臣外加皇後親戚的麵子情,如今有這樣的效果實在是意外之喜。官家一開心,大筆一揮,給趙航升了官,由六品朝奉郎升為五品朝奉大夫。
朝奉大夫是散官,其實說起來比有著正經從五品官職的苗人舉是不如的。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官家沒給趙航世紀的官職,實在是因為他現在的工作讓人不知道給個什麼官好,他過去的功績要麼是不作為主要負責人的,比如在太原,還有雲中府的防疫工作。要麼是在大宋各個屬國的……官家這次專門讓他負責在南方諸省負責滅蠱的工作,分明就是要送他個正經的功勳,不出意外的話,他隻要回了開封,怕是就要正式定職了。比官職,現在兩人看起來是苗人舉略勝一籌,可隻要趙航回到開封,恐怕眨眼間就會青雲直上,畢竟,他可是嚴青的女婿。
自己寒窗苦讀十年,好不容易金榜題名,在地方上苦熬了十幾年,如今年近不惑,這才升到了知州的位置。而這個趙大郎,才二十出頭便已經與自己平級,轉眼間就要從虛銜轉成實銜,再一轉眼恐怕就成了自己的上官了……這就是有後台跟沒後台的差別了。種種胡亂的思緒在苗人舉心中閃過,卻又被他壓了下去:多少官宦子弟什麼都不幹,照樣過得無比舒坦,這個趙大郎明明有那樣的嶽父,卻還是自討苦吃,專做這些麻煩至極的事情,他是真的把這些被疫病困擾的百姓的性命放在心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