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記當時怨念深(1 / 2)

我第一次見小皇帝是我十五歲生辰,在薑國是行冠禮的年紀。那日被母親安排沐盥,拜祭了祖上,便隨宮中派來的馬車入了宮,我是一個世襲史官,從出生那一刻便注定屬於皇室,是無法逃脫的命運。

我年長小皇帝兩歲,初次相遇時,他在對小太監進行杖罰,眼見那小太監快要昏死過去,我心頭一滯,上前參拜,我方才看清小皇帝的模樣,愣了片刻,心念到這皇家方能產這好皮囊吧,雖未完全長開,但身形已是修長,像小時候先生所畫的那女子的模樣。最重要的是小皇帝還生了雙桃花眼,而此刻我所見的卻是暴戾,全無那女子的柔情。

心想生這副模樣,又如此烈性,定會是個昏庸之君。對小皇帝,初見就並無好感。帶著一股子怨念,小皇帝忽而一笑,“想來你便是蘇史官了,日後還望與朕好生相處才是。“我瞬時身上一陣寒意。而今,在朝廷老派眼中,我等一眾史官均是難擺脫太後眼線的嫌疑,受老派擁護而立的小皇帝自是對我多幾分猜忌。‘是,臣謹遵聖命”我若有所思的答到。

因小皇帝尚年幼,仍需主習功課,況且朝綱現由獨孤氏把持,小皇帝無需早朝。說白了,便是個有名無實的主。小皇帝掩了身份,隻對外道是外戚的貴族子弟,便入上林書院修習。而我自然化成同族子弟身份,隨小皇帝入了上林書院。我心底倒是十分歡喜,自小未入過學堂,也從未有過同窗之誼。我雖年歲較大,但心中始終是有遺憾的,因而心懷著希冀。

去上林書院的第一日,我與小皇帝一同前去,小皇帝與我距離甚是疏遠,馬車內的他一襲白衣,唇紅齒白,麵容煞是清俊。小皇帝正襟危坐,未曾看我一眼。我坐在於靠窗的一側,百無聊賴,望向喧擾的市集。忽的,馬驚了一聲,車子晃動的厲害,一個不小心摔到了小皇帝身上,小皇帝渾身僵直,我兩四目相對。“混帳東西!”小皇帝一記眼刀殺過來。意識到他背後的烏雲,我立馬跪了下來“臣惶恐啊!”小皇帝沒再理我,拉了簾子走下馬車,我約摸著那鬧事的定會有一番苦頭吃,忙跟著下了車,一玄紫色衣著的少年著在馬上拚命勒住韁繩。本想要解釋,見著小皇帝時,清秀的臉霎時紅了,小皇帝越發地怒不可遏,剛想要做勢,我假意提筆做記,“貞和元年,前往上林途中,路經召陽小市,一馬受驚……”小皇帝猛然意識到什麼,強扼住怒氣,“罷--了--,走--吧--”小皇帝望住我,眼光灼灼,咬牙切齒道。說罷,便衝上了馬車。我心底想,大約是不便與他同車了,便獨自騎著馬匹尾隨之後。

途中遇那玄紫衣少年,他竟也是書院門生,名喚江雨生,言行倒是大方,談及小皇帝,不免多了幾分尷尬之色,為剛才馬亂之事道歉。我瞧他也是無心之失,便答到“無礙,勿要放在心上。表弟自小被家中祖輩慣養,隻是自是有幾分嬌縱。”“是我之失,理當如此,還未知你名姓。”少年問到。我想既是同窗生,便是無妨了。“小姓蘇,你我既是同輩,喚我原宥便是。我表弟洛卿華。”

“洛卿華,果真人如其名。”我暗自鄙疑了他一把,心想這小子莫不是個斷袖,看上了小皇帝的美色。打了身寒顫。而後他問及我剛才記載之事,模糊帶過,我隻道是家中姨母交代,務必將表弟種種行徑記錄下來,便於加以管教。“如此家規倒是有趣。”江雨生輕笑了聲。小皇帝若是知我如此毀譽他,定是要滅我的。

我與小皇帝一前一後趕到上林書院做新生入院考試,據說此成績是同源生和同房生劃分標準。我心念之,定要與小皇帝分到一處。一來對我二人的君臣關係有個促進,二是相互有個照應。我雖知曉小皇帝不待見我,但深知自身所背負一眾清流的使命,所以也不得使性子。還得凡事替皇帝老子善後。

我自是不擔心考試的成績程度把握,且雖身量較高,樣貌也與十三歲少年無異。但畢竟年長他們,況我自小天資聰穎,那些王族子弟所學論綱早已爛記於心,隻是不知新任的院士是如何分配。我不知該如何下筆,望向四周,新生們皆席地而坐,頂著烈日,揮汗如雨,各種表情神態精彩無比。我透過斜正方的身影掃去,小皇帝拿著筆,若有所思。大概在思慮好文章,我立馬奮筆疾書,不過半刻鍾,便寫完。我暗喜,出考場時望了一眼小皇帝,他顯出一副淡定的模樣,紙張潔白地陳鋪在桌按上。我心裏咯噔一沉,幾個大字瞬間明了,被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