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時候,預報中所說的強台風終於來襲。天空像是再也沒有支撐一樣慢慢向地麵靠近,烏黑的雲朵在風的作用下翻湧,竟像是繞著一個中心旋轉起來。路上往來的人紛紛加快了腳步往自己的住所趕去,誰也不知道這風什麼時候就烈起來,這雨什麼時候就砸下來。
K市市郊,一處被遺棄多年的舊宅子裏,總是傳出因門窗未關嚴又透了風而產生的“嗚嗚”聲。這處老宅多年沒有人打理,荒草已經沒到成年男人的腰身,此時此刻,黑漆漆的宅子裏一道幽藍色的光芒時不時亮起來,竟有些鬼屋的感覺。
宅子裏,一個六十歲左右的古怪老頭瞪大了眼睛,盯著麵前的儀盤。儀盤連接著一個巨大的機器,在機器那頭,裝滿莫名液體的機艙裏,一個毫無生機的小男孩蜷縮著。老頭的目光死死地釘在儀盤上,那上麵的各項數值正保持著穩定的變化,在老頭的目光下沒有出現任何意外狀況。
“能成,能成。”老頭嘴裏喃喃著,仿佛陷入了某種癲狂。
房門外黑暗的角落裏,女人半倚著門板,一雙充滿仇恨與瘋狂的眸子裏,似乎閃著暗紅的光芒。白嫩的右手扣在木質的門板上,硬生生在木板上留下了四個凹槽。
外麵的雷聲越來越響,越來越近,莫羨晴扭過頭去朝院子裏望了一眼,小聲嘀咕了一句。
“聞城,你去死吧。”
莫羨晴最後看了一眼屋子裏的古怪老頭和他那些古怪的儀器,輕手輕腳地朝院子裏走去。這個時候,雨早就落了下來,打在一切阻礙物上,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響。莫羨晴就著黑暗摸索著,終於在一個密封性不錯的木箱子裏摸出了一截斷了的電線。她唇角勾起一個詭異的笑,將手中的電線拿了出來,接到了一個她早就準備好的暗盒上。
瓢潑的雨水澆到了那截裸露的電線上,“呲——”的一聲冒出了火花。莫羨晴的手還來不及拿開,就再也拿不開了。離死亡越來越近,她的意識卻越來越清晰,她看見自己的手指慢慢枯焦,看見屋子裏的古怪儀器因為出現故障而報廢,之前進行的工程戛然而止,儀表上各項數值瘋狂地亂變化著。那儀器不停地發出“嘭嘭”的聲音,機艙裏,莫名的液體翻騰著,像是隨時都要湧出來。老頭的臉色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意外而變得很難看,他咒罵著,瘋狂地操控儀器,嚐試使它恢複前狀。
“嘭——”一聲巨大的爆炸聲在這個充滿風雨的夜裏猛地炸開,古舊的老宅子一瞬間被火苗吞沒,老頭到最後一刻都沒有離開他的儀器,活活地被儀器爆炸給炸成了肉沫。
莫羨晴也因為爆炸的衝擊力而被震飛,撞在了殘破的院牆上。都說人死之前有三秒鍾的時間來回顧自己這一生,莫羨晴的眼前又出現了哥哥那張溫潤的臉。
莫羨晴沒有關於爸爸媽媽的記憶,自打她記事以來,一直都是哥哥辛辛苦苦地照顧她。她六歲的時候,哥哥十二歲。家裏的存蓄不多,十二歲的哥哥為了讓她上學,每天下課就去各種地方兼職,他端過盤子、賣過花、甚至打過人。她上初中那一年,哥哥回來的時候高興地告訴她:“晴兒,哥哥大學的教授說我天資好,還說要讓我做他的助手。等我拿了工資,給晴兒買好吃的。”哥哥那一天很高興,像小時候那樣把她舉過頭頂轉圈圈,她就在哥哥的懷中笑,替他開心。
可是,這樣的幸福被聞城打破了。聞城,就是哥哥口中的那個大學教授。他為了做自己的研究,殺了很多人,將他們的屍體放進機器裏,試圖打開蟲洞將他們送到異時空。用聞城自己的話來說,隻有用死人做實驗,一旦試驗成功,他們才不會打破異空間的秩序。在實驗失敗了很多次以後,聞城終於把主意打到了哥哥身上。那一個傍晚,她放學回來,就坐在門口,一直等到天黑,哥哥都沒有回來。而後很多個日夜,她再也沒見過哥哥……
而今,這份仇終於報了。聞城死了,死之前,還親眼看見自己的實驗被毀壞,所有的心血都付諸東流。複仇的快感襲上心來,卻始終覆不過心頭的悲痛。
倒下前的最後一眼,她看見老宅屋頂上一個儀器閃著耀眼卻又詭異的血色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