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盛夏,圓日當空,蟬鳴陣陣,炙熱的陽光烘烤著整個大地,似要將人的肌膚灼傷一般,所有的人都躲在屋子裏避暑,任外麵的風景再是如何怡人,也沒有人會在此刻前來欣賞。
幽深小徑,假山嶙峋,樹影稀疏,一道小小的身影順著鵝卵石鋪就的小道,頂著烈日小跑前行,不多時,穿過小徑盡頭,來到一個蓮池邊,巨大的池子裏,荷葉翠玉如圓盤,輕輕的飄浮在湖麵,粉白相間的蓮花悠然綻放,如同嫻靜的少女,千姿百態,傲然挺立天水之間。
小小的身影站在蓮池邊,伸出嫩白微胖的手臂,構向一朵開得正嬌豔的粉蓮,他腳尖顫微微的踮起,一點一點向著那朵粉蓮靠近,不行,還差一點,小人微微蹙眉,卻並未就此放棄,奶娘說,娘親最喜粉蓮,所以他一定要采到開得最大最嬌豔的蓮花給娘親,這樣,娘親就會開心,就不會再打他。
小人兒約隻有四五歲的模樣,一身寶藍色的錦服,濃密的黑發用紫金冠束起,腰間掛著一塊成色上佳的乳白玉佩,粉嫩白晰肉嘟嘟的小臉在陽光的烘烤下,泛著紅暈,如同熟透的蘋果般,極為惹人憐愛,纖長卷翹的睫毛下,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如同天上最明亮的寶石般,曜光灼灼,任是誰見了這個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兒,都會忍不住想要將他摟在懷中好好的疼惜吧!
不遠處的一坐假山後麵,洛離殤小心翼翼的躲在石縫間,一雙緊緊注視著小男孩的鳳眸中,閃爍著激動的光芒,蒼白的唇微顫,不自覺的呢喃:“乾兒,那一定是我的乾兒”。
洛離殤心中篤定,不用任何理由,那是一種感覺,母子之間血脈相連的感覺。他就是自己的孩子,她十月懷胎生下的孩兒,今天是他五歲的生日,他已經五歲了啊,可這卻是她第一次見到他,他甚至都不知道有自己這個親娘的存在。
心下泛酸,兩行清淚,不知不覺的落下,柔軟的眸子中盛著無盡的溫柔,定定的望著那道小小的身影,似要將他銘刻進她的靈魂。
當看到小男孩站在湖邊采蓮的危險境況時,洛離殤的心突然提到了嗓子眼兒,眸中布滿了擔憂和焦灼,腳不知不覺的邁開,想要上前將男孩拉離那危險的地方,然,腦海中突然回蕩的一道冰冷嗓音卻讓她生生頓住了腳步。
“此生,不得相見,若爾敢違背,那見他之日,便是爾身首異處之時!”話語透著無盡的陰冷森寒,如同那個男人無情狠厲的表情。
她永遠都不會忘記那一天,那一幕,她的丈夫,在她生產虛弱之際所說的話,她哭著求他,可他還是將自己九死一生生下的孩兒抱走,她甚至還沒來得及看到孩子的樣子,就這樣被他徹底的打入了深淵。
五年,一千八百二十五個日夜,她無時無刻不在掛念著他,夜夜淚濕枕巾,一遍一遍敲魚頌經,隻為祈求上蒼保佑他一生平安,祈求老天可憐她做母親的心,能夠在有生之年得見親生孩兒一麵。
蒼天見憐,她今日終於得願以償,淚水滾滾而下,滴在地麵,轉眼間,蒸發不見,如同她的存在,或許終有一日,她也會像這淚水一般,轉瞬消失,不留一絲痕跡。
她一生軟弱,卻並不怕死,可是她卻怕再也無法見到她的孩子,望著那道小小的身影,洛離殤好想,好想將他摟在懷中,輕撫他的額發,聽他喚她一聲娘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