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府,會客廳。
檀木桌上上好的東湖龍井已涼的沒有半點熱氣,浮在淡綠色茶水上的幾葉清茶悠悠的漾水麵,而瑾瑜的心卻沉到了穀底,麵色慘白的看著愁眉不展的上官韜。
上官韜自知理虧,良久沉默著,似在努力搜尋什麼合適的理由跟瑾瑜解釋。這本就是他開始的打算,但是上官瑾瑜不接受,如果她現在再反悔不肯進宮,那豈不是前功盡棄了嗎?
他抿著嘴了無精打采的歎了口氣,瞄了瑾瑜一眼,她顯然不吃他這套。又閉上眼長籲短歎:“哎,我這把老骨頭要為這個家操碎了心哦!”似是風前殘燭一下蒼老了幾歲。
他瞅到她眼神一黯,知道這句話觸動了瑾瑜,接著趁熱打鐵:“我都這把年紀了,隻希望這個家能和和美美、安安穩穩的。現如今我知道這樣做對不起瑜兒你,但是父親但凡有一點別的法子也不會出此下策。”他看似掏心掏肺地講著,瑾瑜收回眼神,諷刺的低下頭。為了這個家的和美就可以犧牲她的幸福嗎?還要在她傷口上撒鹽,把她的妹妹嫁給她愛的人!
“就算我能接受,少煊也絕不是父親想的那樣,可以任由你們支配,老老實實的聽命於你們的。”她擰著眉,冷冷道。以她對少煊的了解,那個人從來思維獨立,絕不是任何人可以操控的。
“我已經想好了,”他得意的捋著自己的山羊須:“我們跟相國府有婚約,但未指明是你和王公子結親還是蓉兒和王公子結親。相國自然是不在乎的,他在乎的隻會是多了一門門當戶對的姻親而已!到時你和蓉兒同時出府,不會有任何人知道,等到少煊和蓉兒生米煮成熟飯就再無反悔的可能了。”他不禁為自己的謀劃暗自高興,真是兩全其美,不但瑾瑜入了宮,也沒有失掉相國府這門極好的親家!
瑾瑜身軀一僵,淒涼的轉過頭,咬牙道:“父親,這件事你早就在籌謀了對嗎?我,蓉兒都是你攀權附貴的棋子嗎?”
“大膽,你——咳咳!”上官韜一聽,竟憤怒到勁咳不止。
換做以前瑾瑜一定會上前為父親撫背,並端上一杯熱茶請他潤喉,而今她卻邁不開步子,此時她眼前曾經那麼慈愛的父親竟那麼陌生,那麼讓人看不懂!
上官韜鎮定了一會複又坐下,她沒想到一向乖巧的上官瑾瑜竟會說出這麼大逆不道的話。舌敝唇焦良久才冷聲喝道:“老夫早就在權貴之巔了,榮華富貴哪樣缺得?”他麵色愈發陰沉,咬字極重:“我,這樣做全都是為了你們,為了這個家!如果瑜兒你不願入宮,那爹爹就成全你,你就等著我們全家跟你一起陪葬吧!”他死死盯住瑾瑜,一掌拍在桌上震碎了桌上已然冰涼的杯盞。
上官瑾瑜忽覺胸口一陣窒痛,喘不過氣。在這淩烈的氣氛包裹中,她似乎忘記了自己當初答應父親的原因,她背負著家族的大義和榮耀,她有什麼資格說不願意,身邊全是她的至親兄妹,哪一個因此喪命都是她不願意看到的。何況如果她進宮,那少煊就隻能和她是陌路,既是陌路,她還計較什麼呢?
她沉痛的低下頭,收起心中的悲涼,嘴角扯出無限的苦澀:“孩兒逾越了,父親——對不起!”
上官韜沉重的歎了口氣:“父親豈會和兒女生氣的。為父真是萬不得已啊!瑜兒,你就理解一下為父吧!”
她嘴角微翹,勾出一點薄涼的弧度:“孩兒知道了。願父親——如願以償!”
她驀地轉身,決絕的走了出去。撇下吧,把能忘的不能忘的,該記得的不該記得的,都撇下吧,既然無路可走,無可選擇,那就當作今日的放手是為了他日的重生吧!
上官韜冷峻深沉的望著已然走遠的上官瑾瑜,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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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鴻帝國,皇宮。
禦書房內點著皇室專用的龍涎香,沁人心脾的香味讓聞者不覺清醒。檀香木雕刻的飛簷上一條金龍威嚴盤踞,似轉瞬間即可一飛衝天。中央巨大的金色桌案上,正襟坐著一個麵色冷沉的男子,他頭戴寶石金冠,齊眉勒著雙龍戲珠金黃的摸額,鬢若刀裁,眉如墨畫,麵如中秋月明,色如春曉花開,當真是神韻奇秀,摒棄了世俗的美態。
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天鴻帝國第十六代君王宇文晟。
天鴻帝國意在“天定安康、鴻運吉祥”之意,立國五百年來共曆經十六位帝王。帝王之家注重開枝散葉,穩國固本,前麵十幾位君王無不是兒孫滿堂,少則十幾個兒子,多則兒孫百餘,然而到了宇文晟的父親那一代忽然間衰落下來,後宮掖庭稀少,僅留下四個兒子,本應繼承皇位的大皇子因病早夭,身為二皇子的宇文晟順理成章的君臨天下。然而宇文晟自十六歲以王爺身份納妃,到如今執政兩年,雖已有四位後妃,但僅得兩位公主,尚未有一位皇子降世。為固國本,穩定人心,他不得不接受太後及丞相的提議立三皇子宇文澈為儲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