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咫尺千裏(2 / 3)

“伊郎,你醉了。”展琛一伸手,擋下了我正欲送往唇邊的酒杯。

伊郎?又是伊郎?他每次一叫,我就身上一激靈,但這次似乎略略提醒了我一下,忙側頭對著翟領主道:“我叫伊古,嗯,叫伊古。”

翟領主似乎被我突然之言給怔住,稍愣了下卻又哈哈笑起來,“原來是伊兄。不過,你好像真有些醉了。”我蹙眉道:“我沒醉。”他嘴上仍帶笑意,看來是認定我喝醉了,再側頭望展琛,他也是同一副表情。

我沒醉,我知道此時我在做什麼,而且他們兩人的樣貌位置我也能看得清清楚楚,這樣能叫醉麼?心裏有些悶悶地,不想再多作解釋,低頭默默夾菜食起來。

翟領主忽道:“展姑娘是展家莊的大小姐?那麼,還真是巧,在下與令兄早年便相識,隻是不知令兄近來可好?”好,他好得很,他就在你麵前,你不認得麼?我心中暗暗隻覺好笑。

展琛道:“大哥近來安好,勞領主掛心了。隻是展展有一事不明,還望領主賜教。”

翟領主道:“展姑娘何必客氣,請說。”

展琛道:“那日戲台吊閣上亮起金牌的女子究竟是何人?為何連領主也要敬讓三分?”

我抬眼正瞧見翟領主眸色更深了些,隨之唇角一勾,笑道:“展姑娘生在臨康國自然不太知曉,她正是函溫國的樺陽公主——溫錦。而那日亮起的金牌就是函溫國大王親賜的鎮國令牌,世上僅此一塊。”

展琛故作恍然,驚道:“原來她是公主?難怪看起來一派王家風範,還有與她一同的那名公子也是一身貴氣,難道是函溫國的諸侯王爺?”我有些不解為何展琛此時要明知故問,難道他還想借他人之口告訴我另外一些未知之事?心中不禁有些忐忑。

翟領主別有深意的一笑,道:“展姑娘若有興趣知曉,大可直接問其本人,說來真是湊巧,今日那位公子還正有意讓我將他引見於姑娘。”

“噢?”展琛眼瞼微眯了下,輕輕掃過我,我的手頓時在桌下緊握成拳,又聞展琛道:“隻怕今日不便吧!”說著在翟領主麵前有意瞧了我一眼。

翟領主當然會意,側頭對著我笑道:“伊兄如此爽朗之人,當不會介意,展姑娘也未免太小瞧自己未來夫婿的器量了,是與不是?伊兄?”

見與不見,似乎隻是在我一句話間,可惜還未等我開口,風寧小座的竹門便被人推開,兩名侍從低頭躬身行了進來。

前麵一名侍從福身開口道:“領主,常公子派人來訪。”

後麵一名侍從略向前邁出一步,聲音極為熟悉:“翟領主,我家主子說有勞領主引見了。”此時,我已辨出他就是顧彤,難怪當日在戲台閣上就覺得他十分熟悉。

翟領主笑道:“說曹操,曹操便到。你主子現在何處?”

顧彤道:“我家主子正在‘神奕居’恭候,請各位賞臉一聚。”說著側身低首讓路,右手一伸道:“小的是特來給各位領路的,請!”

他說話雖處處禮到,可也隱隱透著不容拒絕的威逼氣勢。是我從未留意過,還是他轉變的太快?竟沒發現顧彤其實一點也不普通,他能跟在允安身邊這麼多年,自然有其獨特之處。想到這兒,我隻覺似乎又清醒了一分,以前的自己不知於何時起已被漸漸迷惑,使得有太多的事也連帶模糊了,而此時,我是否能這樣一直清醒下去,直至“那個答案”揭曉?看來,今日一聚便能來個徹底的了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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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角樓閣二層,探向最深處,精雕鏤空的圓門,珠簾低垂,左右分立著侍從駐守。

他……在裏麵?有些傻氣的自問。那圓門上的牌匾也漸漸地清晰起來,我卻隻覺腿上如縛生鐵般,一步一步行來格外吃力……

他見到我會怎樣?是一眼便認出了我?還是……如陌生人般,用淡淡的眼神輕輕掃過?若是……真的一眼便識得我,他又會怎麼做?是拉著我的手默默懺悔他對我所有的欺騙?還是……瞬間變得平靜,仿若從未相識過?

我的雙腳終是再也無法抬起,不可否認,我竟然滿心惶然,害怕他會這樣那樣的對我,且更害怕他對我最終什麼也不會做。

“伊兄,是否哪裏不適?”翟領主見我突然停住,不禁問道。我本能的輕輕搖頭,再看向前麵的圓門,此時,珠簾已被兩名侍女由內打起,側頭輕瞟了一眼展琛,他竟然是前所未有的平靜,這樣的他更是讓我摸不清,探不透。他如今這般,是否心裏早早就想看場好戲?我不禁輕輕抬手撫上自己的麵頰,那不熟悉的觸感、陌生的輪廓……對,他展琛有自信的本錢,這樣完美的易容之術,除非我自報家門,要不任誰又能識得?

倏地,我緊了緊雙拳,咬牙心一橫,提起千斤足,不管了,縱然是怎樣的局麵,今日都容不得我退縮,因為……我早已痛恨像這樣左右不定、躊躇不前、猶豫不決的自己,不想被任何事所牽拌,更不願像如今這般隻是被自己的空空思緒所牽拌。

隨之,一行人便從圓門處魚貫而入……

他,常允安,我“曾經”的夫君,再不是思緒中模糊的影子,此時真真切切的在眼前。他悠閑的坐在那兒,烏發間一彎黑玉金輪,麵頰上同樣覆著一張臉譜,麵具之下那雙充滿邪氣的黑眸閃著熟悉的幽光,唇角略略勾起,似狐狸般透著陷井的氣息,一襲黑色錦衫,隱隱顯出上麵的菊花暗紋,有些愕然,原來這個顏色才是真正適合他的,為何我從未曾留意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