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小豬拉著在她屋裏說話,不過大多是她講我聽,晚膳的時候,她去廚房轉了一圈便端來兩碗香噴噴的陽春麵,得知這正是出自她的廚藝,不禁扯著嘴笑她還真不賴,她的龍哥哥以後可有口福了,大概是和我已混得熟識,這回卻沒我想像的那般害羞臉紅,隻是抿嘴笑著嗔我。
她屋裏的其他丫環都是夜裏也要當職伺侯主子的,不像我屋裏的多是白日裏忙活,倘若蓉姑娘容得下小豬,興許這時她還脫不了身,像現下這般,若是換作自己,才不理她究竟喜歡或是討厭,隻要讓我得空休息我便樂得清閑自在。
我正聽得耳朵起繭,腦中倏然想起那個神秘的“禁地”,便開口打斷,問她可知那究竟是何處?以她與那位龍哥哥的關係,應該總能或多或少探得一些吧。小豬一聽,卻倏地變了臉色,聲音也全然冷了下來,“古娘,這些話你且在我麵前問問就好,當著其他人你可千萬別再提及。”她話中正經嚴肅的語調讓我有些怔住,迷惑不解地望著她,她則接著道:“那裏是他們男人們的天地。”
男人們的天地?何意?又何解?雖然從平日裏他們來回運置“東西”時留下的一些微不可見的痕跡中我也猜到幾層,卻仍是不敢肯定,若是真如我所想,那麼這個“羊羊山寨”就更不是讓人能安心呆下去的地方了。
我對著小豬笑著打了哈哈便混過去了,天色見晚,小豬卻不肯放我走,於是我們便同榻而眠,她嘴上不停仍是呱呱講著,我卻漸漸覺得她的話越來越像“催眠曲”,眼皮也越來越重,不知不覺中自己何時睡去的已然迷糊不清。
這一覺睡得可真是舒坦,之前每夜被那生鐵鎖鏈擱著,已是很久都沒有這般輕鬆自在過了。側身推了推還在夢鄉裏的小豬,她打著嗬欠撐身坐了起來,眯著眼要睜不睜的對著我,這副樣子好笑極了,我伸手撮揉了兩下她的肉臉,笑嗬嗬道:“瞧你像個肉包子似的,怎麼都圈到一塊兒去了?”接著硬將她拽下床鋪,拖著梳洗一番。
我簡單的綰起頭發,一枚小小的玉簪插入其間,小豬正用帕子擦著臉,一眼瞧見我的動作,便好奇地問道:“古娘,你為何這般寶貝這枚簪子,昨夜睡前我還見你小心包著置於枕邊,難道是什麼稀世珍寶不成?”
稀世珍寶?也許吧!至少我是這般認為。我朝她笑著淡淡道:“這是我夫君送的生辰禮物。”雖然說的語氣極為平淡自然,卻仍是不意外的見到小豬一臉尷尬後悔的模樣,知她定是覺得觸及了我的傷痛,我便隻好做無謂般繼續笑嗔她,“你這般磨蹭難不成是在等你的龍哥哥?”她睨我一眼,麵色果然恢複了幾分,兀自捧著帕子在臉上揉起來。
麵上平平靜靜,心下卻早已泛起陣陣漣漪,低頭看向自己隨意交握於一起的雙手,漸漸自嘲暗歎,這雙手沒有留住他的人,卻隻是留下了他送的一件虛物,如今再是珍愛保護又有何意?允安……為何你還不肯原諒我,入夢見我一回竟是這般困難麼?人們常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可我卻至今從未夢到過你,即使一個模糊的背影也不曾有過,這便是你的喻義麼?……
出了院子我和小豬不同路,便一個向東院一個向西院,剛剛踏入西院的半圓石門兒,卻和一個匆匆跑著的丫環撞得各自連退幾步,站穩後抬眼與那丫環對上眼,有些眼熟,應該有見過,不過因為不是一個院子的便一時叫不出名字來。可是,她這是什麼眼神,好似看到鬼一般,難道我臉上粘了什麼髒東西?抬手不自覺的輕撫臉頰,正欲詢問,那丫環卻倏地拔腿便往院外跑,我愣愣地轉身望她跑得快沒影兒的背影,一時還真摸不著頭腦。
來到芸姑娘的屋子,卻意外的見她已經起身,平日裏都是我伺侯她的,今日怎麼自己梳洗了?心裏雖然有些疑惑,腳下卻沒停駐。
她此時正斜倚在竹榻小幾旁,手中把玩著幾粒七彩琉璃珠子,興許是聽到腳步聲,便抬頭望向我,“姑娘可用過早膳了?”我笑著開口問道,不料卻見她直盯著我,臉上稍怔了下,櫻唇抿起後,臉上倏然又笑了起來。這下輪到我發怔了,這位“月下美人”一向清冷無比,如今卻對我綻起笑容,無疑她笑起來的模樣更是懾人魂魄,可她這個樣子定是不尋常,難道發生了何事?正在細細回想昨日的種種,整個人卻冷不丁地被人從身後狠拽轉身,頓時眼前一陣暈呼,待我定睛看清麵前來人時,對方已氣炸般咆哮開來:“真是你?快說昨晚跑到哪兒去了?還是躲在什麼隱秘之處?你可真本事,山寨裏的兄弟們有一半全被派出去尋你,你倒好,大清早竟悠閑的又恍了出來,剛才那丫環來報,我還不信。你是存心想攪得山寨裏不得安寧才肯罷休麼?今日我便將你鎖了扔到牢裏去,讓你嚐嚐被關的滋味,興許會學著乖些……”
這個招風耳,連連說了一大通,我腦中大自也明白了些,無非是昨晚沒找到我的人,以為我又如前幾次般私自潛逃,這才有了現在這一出。他臉色稍顯蒼白,眼下泛著青黑,看來昨晚真是一宿未眠,想到這兒我心下卻異常開心,誰叫他總一副跟我過不去的模樣,現下也讓他嚐嚐苦頭。
想來也真夠傻的,小豬的屋子就在我的屋子的隔壁,他怎麼就沒找找呢?
我嘴邊不自覺揚起的笑意顯然更是激怒了眼前人,他咆哮著伸手便鉗住我的一支手腕。難道真要將我關入大牢?這樣可不成,正欲奮力甩開他的鉗製,卻聽聞身後隱隱傳來咯咯地輕笑聲。
我與招風耳同時看向那位正掩嘴輕笑的月下美人,她卻意外的開口說起話來,聲音如清晨甘露般甜美柔潤,“一個弱女子竟讓你這般用心,可見非一般等閑之輩,難怪將她派在我的身邊。”
這話又是何意,我卻有些糊塗,難道其間真有些我不知的隱情?不經意間卻瞟見招風耳微眯了下眼,看來事情確實不簡單,倏然隻覺忐忑不安,這個羊羊山寨裏會不會有人知曉我的真正身份?猛得又在心下暗自搖頭,不可能,赫連裕已自焚身亡,若是其間露出了馬腳,又怎能如此順利的離開古常國國境?隻是被這樣擄上山寨,卻也透著些蹊蹺疑惑,唯一讓我確定安心的是,這裏的人都是未曾謀過麵的生麵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