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試想一下,換作任何一個人為之奮鬥多年的東西,要是突然被一個沒有付出過任何努力的外人搶走的話,任他心胸再廣,大概都無法釋然吧。
因為這一點而感到慚愧的羅天相自從坐上那個位置之後都鮮與羅天宏死較勁,隻要羅天宏所說的話有理,羅天相也會稍作退讓。何況,羅天宏平日做得最過分也就是跟羅天耍嘴皮子抬抬杠,在遇上真正大事的決策上,一向都明辨是非,沒有胡來。
他們兩兄弟這種詭異的默契就這麼一直保持了二十年。
這一點,直到羅家那位老祖去世,羅天相在族中的權力到達前所未有的巔峰之後,他的態度都未曾改變過。即使這幾年,凡是拿羅永夜的事出來做文章的那些狗腿子,順著蛛絲馬跡總是能查到羅天宏那邊。他也隻是嚴懲起事的人,而沒去追究幕後黑手。
因為,羅天相心裏清楚,對家族的人來說,他和羅天宏,誰才是“惡”的一方。
身為羅家當代的家主,他沒有從家族利益出發,為家族發展作出任何貢獻,反而以強權掩蓋家族的聲音,讓所有成員屈服在自己力量的統治下。在位二十年,不但沒有讓羅家蒸蒸日上,反而慢慢走下坡路,日漸沒落。
這本身就是家族罪人的證明。
身為一個父親,他為了保護自己親兒力排眾難,是那麼理所當然,無可詬病。可是身為一個家主,他罔顧眾人意見,以自己家庭為大,家族為小,那就是一種錯誤,一種“惡”。
十三年了......他頂著親族的壓力,庇護了一直處於世家輿論刀鋒浪尖的羅永夜足足十三年之久,饒是羅天相這位在帝國當中呼風喚雨,權力滔天的森羅大公,與自己親人對抗了如此之久,他的內心也早已感到疲憊。
眾叛親離的角色,從古至今都不曾好當。這麼多年以來,在羅家的人眼中,他這位當代森羅大公,在家族中充當的角色,完全就是一位典型的暴君。
既然羅家有暴君,又怎麼會缺少反抗他的有誌之士?他們需要的,隻是一個站起來的契機罷了,而如今,敵對的棠家,正好送給了他們一個可以正大光明攻擊羅天相的契機。
這個契機,甚至還是羅天相本人最大的弱點。背後有羅天宏的支撐,身前有羅天相暴露出的弱點,在這麼多完美條件的誘惑之下,就連那些並非羅天宏派係,隻是平日與羅天相積怨已深的元老,都不禁心猿意馬,向羅天宏派係靠近,打算與其聯合起來,趁機將上森羅大公一軍,最後要是能一舉顛覆,讓羅天相服軟的話,這口氣就算出了。反正就算最後失敗了,主要承受羅天相怒火也是羅天宏那邊的人,他們並沒有任何損失,這又何樂而不為?
在多方各懷鬼胎之下,今天參加臨時大議的成員,暗中分作了兩股勢力,互相對峙著。至於在明麵上,這群人也依然按照著某個老慣例,分成兩半坐在議事堂中。
位於堂上主座位置的,毫無疑問就是羅天相本人,而坐在他左側位置的是以羅天宏派係和羅家老一輩元老為首的羅家宗族成員。坐在右側的則是那些因為功績出眾,被特賜議事資格的羅家遠親與客卿長老。
從表麵上來看,那些掌握羅家內部話事權的人,幾乎清一色全都坐在了羅天相左手邊。相比起左邊一方,右邊的人總有點湊人數的嫌疑。這也是羅家內部一個不成文的規定,真正有資格參加這個遊戲的,永遠隻有坐在家主席左邊的宗族成員。至於右邊的外人?他們很多時候都是作為一個見證者而存在。
用一句話來形容,就是他們擁有議事權,而無決策權。
這就是名為世家的遊戲規則。他們身體裏所流的血,自一開始就決定了他們在家族中的位置。
“人......都到齊了吧?”
隨著最後一位宗族成員入座,一直坐在那閉目養神的羅天宏突然睜開了他那金黃色的雙瞳。昏暗的議事堂中,似乎有一把攝人心魄的寒冰利刃離鞘而出。就連周圍的氣溫也驟然下降了幾分。
眾人吞了一口唾沫。
“既然如此,那就開議吧。”
主座之上的森羅大公,點頭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