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難言處多少辛苦(2 / 2)

洛倦雲娓娓道來,語氣極淡,卻聽得江琛額頭滲了一層冷汗,“你何出此言,江某不懂?”

“倦雲既將所知盡其道破,先生又何必相瞞?倦雲此備前來就要讓那數萬人馬到不了太州、北安城下。”

“洛大人不覺得說得太輕巧了嗎?雖說這五萬人馬說多不多,說少確了不少,但是既已調度又怎能輕意更改?”

“這些先生倒不必掛心,您能至此與倦雲有這一番敘談,事情應已辦妥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似是要替洛倦雲回答江琛的疑問般,遠處一隊人馬急馳而來,個個張弓搭片刻便要將小亭團團圍住。

“公子,我們先走吧。”浮光在洛倦雲耳畔輕道。

“再等等。”

“江琛!枉我一片真心待你,你竟與這些朝廷鷹犬為伍,拿我數萬兄弟性命換你高官厚祿!”為首之人咬牙怒道。

眾人的火把將拂曉前的暗夜照得通明,江琛急急上前一步,抬頭向馬上一望,來人竟是義軍盟主趙天舉,“將軍……”

“弓箭手——放箭!”趙天舉說到最後已是緊咬了牙關。

箭雨應聲而落,江琛卻怔怔地立在原地躲也不躲。

“先生!”洛倦雲急呼,伸手欲將幾乎踏出亭外的江琛拉回,浮光動作更快,一個騰躍已將兩人攜離了小亭,速度之快竟把箭雨生生落在了身後。

轉瞬間已是數裏之外二人來時拴馬的樹林,浮光甫一落地,便解了馬韁道:“公子,此地不宜久留。”

洛倦雲也不回應,徑自走到江琛身前躬身一揖道:“先生,請恕倦雲為大事而不得已。”

“好一個為大事而不得已!我與你遠日無冤,近日無仇,洛倦雲我倒是問你,你有什麼大事要生生葬送了我江琛一生夙願、一世聲名?你……咳!咳!”以江琛心智,略一思索已想明其中關係,心神激蕩之即竟逼出一口血來。

“先生!”洛倦雲忙解了腰中藥囊取出一顆平氣凝神的藥丸送到江琛嘴邊,卻被他生生推開,怒極力沉,洛倦雲腳下不穩竟險些被他推倒。

“公子!”浮光上前扶住洛倦雲,反手便點了江琛的昏穴。

洛倦雲知其用意,也不責怪,隻是仍將剛剛的藥丸送入江琛口中。

“先把先生送到齊老早先的百草居吧,命人好生安置。”

浮光皺了皺眉,最終仍隻是應了聲,“是。”便帶了江琛飛身上馬絕塵而去。

日漸西沉,洛青已在船頭望得頸背酸疼,終於見雷龍負了洛倦雲一路飛馳而來,先是雙手合十向天念了句“阿彌陀佛”,才三步兩步奔下踏板迎了上去。

“公子可回來了,今兒一早看了您留的字條可把我嚇死了,掠影姐更是一天沒給誰好臉色了,您快進去看看吧。”

“懷瑾大哥到了嗎?”

“到了、到了,早在裏麵候著了。”

掠影正從艙中出來,見了洛倦雲眉頭緊了一緊,終還是什麼也沒說,側身讓了讓。洛倦雲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笑容便匆匆進了船艙。

“公子。”褚懷瑾忙起身施禮。

洛倦雲也不理會,徑自到書案後的太師椅坐了,手撐了額角靠進椅背,才抬眼望了褚懷瑾道:“大哥可有什麼話要講?”

褚懷瑾抱拳的雙手緊了一緊,繼而撩了衣襟跪地道:“懷瑾知罪,全憑公子發落。”

“大哥何罪之有?”

“懷瑾急功近利,瞞了軍情。”

洛倦雲倏地收緊了目光,“大哥又何必瞞我?”

見褚懷瑾仍是低頭跪了半晌不動,洛倦雲揉了眉心倦道:“罷了,大哥回去吧,牧君霽不日便到,您和二哥要好生應對。”

“是。”褚懷瑾起身後退,到了艙門口卻又停了下來,張了張口,最終還是退了出去。

眼見褚懷瑾關了門出去,洛倦雲胸中一陣氣血翻騰,一股腥甜之氣上湧,卻滯在胸前吐不出來。掠影端了藥碗進來,正見他一手撐了案幾,一手緊按胸口,麵色灰白,忙執了手腕切脈,也顧不得喂藥,直接抵了背心,將一股真氣緩緩渡了過去,直到一口淤血咳了出來,這才略鬆了口氣,見他的臉色緩和了些,遞了塊帕子道:“快把這藥喝了,都熱了不知幾回了。”

洛倦雲慢慢喝了藥,道:“你先出去吧,我累了。”人剛一起身,話音還未落,卻眼前一暗跌了回去。

掠影忙上前扶了他到床上躺好,蓋了被子、放了幔帳,終於是忍不住恨恨道:“你這是何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