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正二十三年臘月二十八,子夜,大雪已經紛紛揚揚下了整整一日。
慶和宮外,三朝老臣顧華一身白雪,身後一個青衣黃門持傘侍立,屢屢上前撐傘都被擋開。
回廊盡頭,兵部尚書顏烈匆匆轉出,一身風雪未及掃淨,遠遠就向顧華拱手:“恩師。”
“太子殿下呢?”顧華急急迎上。
“已入華清門,即刻便到。”
顧華神色似乎緩了一緩,馬上又沉了下來,低聲道:“捷報呢?”
顏烈轉過身子,擋住旁人的視線,向顧華展了展袖口。
“給我。你守在這兒,我去恭迎太子。”
“是。”
顧華並未迎出多遠,就截住了太子聖駕。
“殿下。”顧華俯身下拜。
“老丞相不必多禮了,父皇病體如何?”太子一身戎裝,扶住顧華,足下腳步未停,邊走邊問。
“恐怕就在今夜了。”
太子急急吸了口氣,一句“父皇”幾乎哽咽不出,腳步不禁又急上幾分。
“殿下,”顧華緊上一步攔在太子麵前,“現下還不是傷心的時候,老臣有要事呈稟。”說著以眼神示意太子摒退左右。
“你們先退一退。”太子會意。
“老丞相,什麼要緊事,快講。”
顧華這才將袖中之物遞給太子。
“這是?”
“殿下大敗匈奴的捷報。”
“什麼!兵部還沒……”
“是老臣讓顏烈截下的。”
“何意?”太子此刻不想囉嗦,隻想知道顧華的用意。眼前這個老臣子,屹立朝堂三朝不倒,行事早已不是他可以預料的了。
“平定匈奴是陛下畢生夙願,恕臣說句大不敬的話,如今陛下大行就在旦夕之間,這份捷報就是陛下吊命的仙藥,如若了了陛下這樁心願,陛下如何等得殿下歸來。”顧華一口氣說完。
太子不禁倒吸一口冷氣,愣愣望定顧華,酷寒時節,背後竟隱隱冒出一層細汗。
“丞相的意思是說……”
“殿下放心,老臣早已安排妥當。殿下快走吧,再晚恐怕真就來不及了。”顧華推了推還有些僵愣的太子。
看著太子步入永和宮,宮門閉合的一刻,顧華對顏烈道:“可以去各處報信了。”
永正二十三年臘月二十九,子醜相交之時,靖梁皇朝的深宮之內喪鍾大作,永正皇帝駕崩,大喪之日,包括太子在內,四位皇子皆在宮內守靈,不得擅離。遵先皇遺詔,大喪之後其他三位皇子分封為恭、瑞、裕三王,即日起攜家眷趕往各自封地,不經傳召不得入京。這其中有多少不甘,無人知曉,隻知道原本依附各皇子的文臣武將在一夜之間受人挾製,奔喪時各位皇子的貼身侍從也全被擋在了宮牆之外。無論多少不甘,也都隻化作恨恨無奈
二月初一,守喪期滿,新皇登基,改年號建安。百官服俯,萬民朝賀,可是那十二根冕旒之後的麵容卻沒有欣喜,沒有滿足,沒有坐掌無限江山的豪邁。有的隻是無以言表的哀傷,不為江山,不為社稷,為的隻是佳人已逝。縱使萬裏江山如畫,亦是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