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穎鹿顫抖著手,終於還是沒有讓眼淚流下來。是啊,他那裏是空的,那是因為以前裝了一個人,滿滿的都是那個人,後來那個人走了,這裏就完完全全空了。而且上了鎖,再也住不進任何一個人了。
何穎鹿閉上了眼睛深深吸了口氣:“裴……副市,我明白了。”我明白你了,可是你明白我嗎?你那裏空了,我這裏卻一直是滿著的,那裏一直都住著你,現在你要走了,我還要親自開鎖是嗎?
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那時候她還隻是個大學生,十九歲,遇上了來B大讀研的他。那時她發現他每天泡在讀書館,於是她便躲在角落裏借著幾本書偷看了他整整兩年。兩年後他提前結束課業,她便開始翻看所有他看過的書,然後也提前碩士畢業。各大公司紛紛朝她拋來橄欖枝,她卻去考了公務員。
老何家也有從政的,她的伯伯想給她安排個省心又體麵的職務,她卻硬是要去他手下當個小小的秘書。父母歎息她不爭氣,老爺子整整一年沒怎麼理會她,她卻硬是扛下來了。
現在他告訴她,這個她愛了七年的男人告訴她,別喜歡他。
何穎鹿從包裏抽出一根細煙,問他:“可以嗎?”初釀皺了皺沒有,但還是點頭了。
她低低笑了聲,細長的手指掐著細長的煙,車廂裏煙霧繚繞,她好看的臉隱在煙霧之下,他不禁看得有些晃神。
何穎鹿第二天便遞上了辭呈,所有人都對此表示了惋惜,初釀沒有挽留她。眾人說他不講情義,他付之一笑。
何穎鹿被召回了老何家,家裏的長輩都還是疼她的。老爺子看她那一副死氣沉沉的臉便怒摔了拐杖:“什麼裴家,如果不娶我孫女,我就直接拿當年打鬼子的槍杆子對著他!”何穎鹿破涕為笑,但是最終還是沒有讓他們強行做什麼不利於他的事情。
裴初釀三十歲生日那天何穎鹿還是為他準備了一份禮物。她送的是一個銀質的袖扣,是她自己設計的,然後讓名師稍加修改,定製來的。
他收到禮物的時候何穎鹿順道說了句:“裴先生,三十而立了。”初釀深深看了她一眼,“你這是在向我暗示什麼嗎?”
何穎鹿搖頭:“不是我,是城西何將軍家的孫女何穎鹿讓我問您,願不願意娶她?”她說的時候很緊張,她已經抬出了自己的身份,她知道這麼做的後果,可是她還是做了。她已經很不好過了,或許也隻有這樣,才能讓她好過一些,最起碼還能見著他。
初釀微微一驚,不過很快平複下來。他沒有想到,她竟拿這個來問他。他當然知道,娶了何將軍的孫女象征著什麼,從此平步青雲扶搖直上。可是,他甘願用一生的幸福來換嗎?而且……讓她做那個犧牲品,他何德何能。”
“穎鹿,嫁給我,你不會幸福的。”
何穎鹿搖頭:“我很早以前就知道我的幸福隻能由你給我,如果不嫁給你,我永遠都不可能幸福的。”
他沉默了很久,然後取出了抽屜裏的一份請柬:“再過幾天,陪我去參加一場婚禮。”
她看了看那張喜帖,金箔鑲嵌,白玉相佐,那朱紅色的紅紙上寫著“安羽凰”的名字。這個女人,是離城無人不曉的第一名媛。她知道她與初釀的故事。十多年的陪伴,讓他深深愛上了她,對嗎?
何穎鹿移開了視線,應了聲好。她想她在他麵前,縱使再心酸,也要裝出不在乎的樣子。
婚禮那天,離城的各大權貴幾乎都到齊了。很多年後,人們仍舊能津津樂道這一場世紀婚禮。新娘傾城之嫁,新郎傾城相迎。
她真是美麗啊,幾乎所有人在她麵前,都要自慚形穢一番的吧。
可惜美人父母雙亡,初釀代替她父親將她送到了新郎麵前。他對新郎說了幾句沒人聽見的話,便匆匆走到了湧上來的眾人之後去了。何穎鹿遠遠看見他的背影卻看不見他的樣子,她知道,那裏一定彌漫著濃濃的落寞傷痛。
她再也顧不得其他,推開人群逆流而來,然後緊緊擁著他。
“裴初釀,以後你再也別去愛別人了,我看你這樣子真是心疼。以後就讓我一個人好好愛你好不好?我也不奢求你能愛我,多多少少喜歡我一點點我就很滿足了,好不好?”
他愣了很久還沒從她的話中反應過來,等他反應過來,她已經吻上了他的唇。
其實也不過是將兩人的唇輕輕一點而已,他卻心口一顫。
他撫摸著她的鬢角然後問道:“何穎鹿,你真的隻認定我了嗎?我隻剩下一顆空心,你也要嗎?”何穎鹿點頭。
他伸手將她擁在了懷中歎道:“真是個傻氣的姑娘啊。以後,我也會慢慢嚐試讓自己喜歡上你的,好不好?”
何穎鹿明明聽了很開心,淚水卻不停往下流。這是她喜歡了七年的男子啊,他終於給了她擁抱,終於給了她承諾。
她又想起十九歲那年在學校圖書館遇見了他,不過就是撞翻了他手中的書本,抬頭就看見了他。他是如此清俊溫朗的男子,她甘願賠上一聲的情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