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蕭遙攏了攏袖子,朔風刺骨,她的鼻尖不可避免地通紅。抖了抖衣服,她低低頭,從東麵一個小側門鑽了進去。
剛一進去,眼睛尚未適應昏暗的環境,一股刺鼻的味道席卷而來,混合著尿餿味、飯餿味、臭味還有各種發黴的味道。等她適應了屋裏的光線,才抬頭看出這一線光線是從屋頂漏洞的地方泄出來的。
這屋裏反倒比屋外更冷,是不同於外麵裹挾著豪氣長空的朔風,這屋裏是一種停滯的、冷酷的風。李蕭遙忍不住嗬氣。
一個長相猥瑣的獄卒聽到推門聲,忙把嘴裏的飴糖吐掉,打著手勢讓同伴把桌上的牛肉藏起來。掀開門簾,看到是一個個頭小小的女娃,知道是縣令家的孫女,他把低著的身子略微挺直了些,忙不迭的走上前搭話:“女公子,你這麼早就來了。”
他還從沒見過有願意到監獄來的人呢,今早有人給他講縣令家的孫女要來這他還當個笑話說給別的獄卒聽呢。這女娃真是稀奇古怪。
“我聽西門的匠人講這裏有一個神人。”
“這裏能有什麼神人的,都是作奸犯科的壞人。”
李蕭遙輕咳一聲。
獄卒忙說道:“女公子來這間屋子小坐。”這縣令家的孫女天生一副病怏怏的身子,小半年前還差點死了。要是在監獄裏凍著傷著了,他這半輩子都白幹了。
李蕭遙跟著獄卒到了他休息的地方,裏麵別有洞天。兩個暖烘烘的小火爐,裏麵正燃著木炭,上麵還有一些肉渣。南麵開著一個窗戶,裏麵被照得明亮。
她先是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接著聞到一股香濃的肉味。腳底下黏糊糊的,低頭一看正是一枚還沒吃完的飴糖。
李蕭遙一邊把飴糖碾碎,一邊問道:“這監獄裏住著一個出神入化的工匠,可以把一整張羊皮剝下而不傷一點,對吧?”
獄卒打著哈哈,這時候突然想起來一件事,前幾天,聽說縣裏來了個神仙,靈驗的很。神仙可去了縣令家,難道女公子來這裏和這件事有關。
想到這,抬頭看向李蕭遙,卻發現她腳底下正正正好是自己方才吐掉飴糖的位置,冷汗刷刷的流到脖子裏,又聽到女公子說道:“這屋裏的味道倒是別致,一股肉香味。”
獄卒忙不迭得說:“女公子這樣說,我就明白了。”殷勤得帶著她走。
李蕭遙想做皮影,原本打算找個屠夫剝個豬皮,隨便做一做就成了。沒想到事情沒那麼簡單,豬皮太油,也剝不了一個整個。就是剝了,也沒法畫稿。
皮影太難,李蕭遙就想勉為其難的做個木偶吧。那麼多能工巧匠,做個木偶的才能還是有的。結果發現,想要做個能動的木偶也非易事。西門的匠人給她推薦了一個神人,能夠做出能跪能走能坐的木偶。
不過這個神人被人誣陷下獄了。
李蕭遙還有四天的時間,十分急迫,想要做出信服的東西隻能把希望寄托在這個神人身上了。
監獄東邊一溜有三十個小房間,而西邊一溜則有四個大房間。每個人的衣服盡是汙垢,雖然是寒冬,卻還有蒼蠅飛來飛去,臭味更是熏人,就連獄卒都忍不住捂著鼻子。
獄卒忍不住唾罵幾聲,卻回頭看到縣令孫女麵不改色。心裏怪異的很。
每一個小房間的監獄室裏關押十多個人,空間也很狹小,人挨著人,幾乎轉不過身。目光呆滯的看著外麵,聽到腳步聲,蜂擁到鐵柵欄中,哇哇的叫著要吃飯。
每個大房間裏至少關押著30個以上的人,讓人驚訝的是其中有一個人占據在中間位置,有著足夠的空間,打掃的相對幹淨。而他四周聚集著不少人,卻沒有一個會上前的。有的人隻能半蹲著互相挨著。
那個站在中間的人看到獄卒帶著一個小小的女娃走過來,眼冒綠光,噓了一聲,身邊的人跟著嘩然大笑。
獄卒忙和那個站在中間的人對接了眼神,打著手勢說”安靜、安靜。”在那個人犀利眼神下所有的獄犯不說話了。
“女公子,這些人你都見過了,有你說的神人嗎?”
李蕭遙搖搖頭,沒有她要找的人。
“還有關押的地方?”
獄卒臉色變得不好看了,“沒有其他地方了。”
李蕭遙撇了他一眼。
獄卒突然拍了一下腦袋,說道:”我想起來了,還有一層關押特殊犯人的,這,這是不允許探視的。”
“你就不好奇,說不定這個神人還能幫助你呢?”
獄卒沒回答,低著頭打著哈哈,邊走邊說,“女公子這說的是啥話。那裏麵比這上麵還受不了,我這糙人還聞不得,女公子真的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