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星的雨水,從那天上溜達下來,順著屋簷兒滴答滴答的落在地縫裏,讓這冬日的清晨更覺的冰冷。
遠處四個紅衣服的漢子,抬著一台紅色玫瑰繡花緞子紮花棉卷簾的小花轎,踩著那稀瀝瀝的雨點子,緊趕著天大亮之前回到府上,轎子走了很久,很久,聽著那雨點子由急到慢,急促的腳步也突然變得緩慢下來,隻聽遠處一陣突來的鞭炮聲,花轎裏的新娘,下意識的握緊了手裏的喜果。
花轎穩穩當當的在孫府的側門停下,一個頭戴紅花的老婆子掀起簾子扶著新娘子進了府,身後新娘子的丫頭丹橘,一身粉色襖裙,不敢怠慢緊跟其後。
走了一小會兒,隻聽見門,吱呀的開了,被攙扶著跟了進去,幾個零碎的腳步聲與一陣的小聲私語之後,一切歸於平靜。
丹橘到屋外謝別了老婆子,走進來,關了門碎步靠前說道:“小姐,剛才一同來的婆子說新郎官要事纏身,必定要傍晚才能回來了。”
此話後,再瞧那紅蓋頭下麵,一張極其好看的美人臉,此刻也終於暗暗舒展了愁色的容顏。
“倒也無妨,丹橘,你倒是說說這裏如何?”春葳蕤緩緩開口問道。
丹橘環視了一圈,紅木門窗上裱著絹絲繡花紗巾,貼著紅喜字,屋子中間是一張黃花梨的雕花桌椅,桌上擺著一等喜果,西牆上掛著一幅栩栩如生的鳳凰遊圖,前頭擺了一套放著文房四寶的檀木桌椅,與其相對的就是葳蕤的床鋪了,兩個檀木高台上放著花草和紅燭,紅色紗曼收在床榻兩旁,床上放著六色喜被,還有丹橘身邊,是一張嶄新的梳妝台,紅木雕琢的也分外精巧,上麵整齊的擺放著胭脂水粉,丹橘讚歎道:“是比咱們那個小宅子,要強上不少,布置的幹淨,大氣又雅致,理應是合小姐的意,隻可惜紅喜字貼的少,顯得有些冷清,倒是有點委曲了小姐。”
“我一個小妾,又不是明媒正娶的正室,還想要如何?果真有你說的這麼好,也知足了。”說著便不經意的帶出了她內心無比的哀怨。
葳蕤把手裏的喜果放到一邊,心中已是萬石壓心,心想著自己雖然不是什麼豪門千金,但也是飽讀詩書,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隻可惜自己命運多舛,母親早早的去了,本在書院教書的父親多年的氣喘又久治不愈,家中的日子捉襟見肘,不足以維持幾日,這才隻好匆忙找了婆家,又因普通家裏忌諱父親的病症,機緣巧合之下得知,孫家三少爺正欲納妾,便應了,好在孫家人也厚道,打點了不會少銀子給家中,讓爹爹得以安心養身。
丹橘在一邊兒閑站久了,隻覺得從地縫兒裏冒出的冷氣,這中看不中用的花棉襖穿在身上就像隻穿了一件兒薄溜溜的紗衣,冷的她直跺腳,禁不住道:“小姐,你也冷吧,這屋裏連個暖爐都沒有,這新郎官要晚上才能過來,不如我先給你蓋上被子暖和一下吧!”
葳蕤聽了回道:“不可,這點兒冷還是可以受的了的,我琢磨一會兒隨時有本家人過來,看到失了禮數反而不好。”
“小姐想的周全。”丹橘知道,自家小姐萬事都謹慎,尤其是現在已經到了被人家中,也早早的聽說過,這孫家上上下下對規矩很是看重,稍有差錯,定會他們笑話,想到這些,更覺得佩服自己小姐。
主仆就這麼一來一去的說著,從天亮說到了天剛擦黑,中間就有丫頭送了兩碗蜜棗,別時都未曾有人再來露麵,挨著挨著,丹橘終於聽到外麵傳來了一些人聲。
說話間,那些人進來了,原是幾個穿著各色好看衣裳的丫鬟,端著噴香的飯菜來了。
“拜見少奶奶,太太傳話,今日讓新娘子受委屈了,還請再多忍讓,一時半刻,二少爺就會回府。”當頭的一個丫頭屈膝行禮道。
“是了。”丹橘屈膝還禮道。
幾個丫頭便也都跟著行了禮,無話,出去了。
丹橘點了燭火,照亮了屋子,果然,這剛過了半刻,這外麵又有了腳步聲,丹橘撇頭過去看那人影,是個高個子的漢子,想必一定是新郎官了,忙輕聲喜道:“小姐,來了,來了。”
葳蕤趕緊抱起放在床榻上的喜果,瞪大了眼睛,聽著那腳步聲,心裏隻覺得七上八下的安定不得。
那人推開門進來,丹橘急忙行禮道:“三少爺好。”
再抬頭看那人,七尺男兒,儀表堂堂,眸子瞭焉,後麵跟上來幾個丫鬟和剛才一起迎接新娘子的老婆子,其走上前行禮道:“新娘子,這是大少爺,三少爺因為在遠方回家路途中遇到了大雪天,幾日回不來了,按照老祖宗留下的意思,將有大少爺代替三少爺為新娘子掀蓋頭,行交杯酒。”
“恕丫頭無禮,大少爺,這是什麼禮數?新婚之夜,我家小姐雖然是妾,也不能如此薄情對待?都聽說孫家重禮數,怎麼今日偏就如此?”丹橘臉露不悅之色,心裏更替自家小姐委屈,顧不上自己是什麼身份了,不由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