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吃著早餐的女兒許久,許默生決定還是問了,“魅兒,你最近…最近是不是和那個,那天送你回來的男孩在…交往?”許默生一句話穩下來吞吞吐吐,連眉頭也皺了舒,舒了皺好幾回。那個男孩曾有一回送女兒回來準備離開時正好遇上買菜回家的他。雖然也自稱姓暗,在易方公司上班。當問及易方公司是什麼性質的、做什麼的時候,他不是避口不談便是四兩拔千斤地一言帶過。
‘易方’…雖然這些年來他身體不行,記憶力也不太好了。但是,十幾年前的那些驚心動魄的事還是記得的。
十幾年前,倒也記得有這麼個‘一方’集團。
那可是……國際走私團夥。
軍火、毒品、人口……
現在這個男孩的名片上寫著的,即使不同字,卻仍叫他心驚。
雖然說現在‘一方’早在幾年之前就被完全肅清;雖然說這個‘易方’是在國家支持下開起的與國際的交際平台;雖然有聲明‘易方’是合法企業,跟‘一方’是不同的。但是,但是又怎麼知道,此‘易方’非彼‘一方’呢。
人總是這樣的,不牽扯到自身的時候遠遠不會去管人家是正麵派還是反麵派角色,隻有牽扯到自己、家人、身邊的事物的時候才想起要防備,要提防。
更何況暗姓,暗麼。暗氏並不是常見的姓氏啊。
當年,就職的醫院不正因為無知,動手術救了一名暗姓的男子而導致後來醫院裏的一係列人員被調動、審訊、關押麼。歸根究底,就是大家都不知道的,那名姓暗的男子竟然也是那個走私集團的一份子。
當時本來應是他執刀,但後麵因為前往醫院上班途中發生事故。想來是幸,也是不幸。幸得出了事故,讓他免去調審、入獄。卻也讓他留下一生的遺憾,落下腿疾,讓他這輩子注定再無法站上手術台。
而這,正是他醫者的自尊最無法麵對的,以殘缺的身體去麵對病人、親屬。但是,隻有他所愛的女子仍看得起自己,這讓他像是得到了莫大的救贖,重新振作地做一名普通的男子。美好的,總是不長久的。
此後隨著這個唯一能看得起他的女子的去世,徹底讓他一蹶不振。
也許,對於許默生而言,人生第一次那麼嚴重的摔跟頭並沒有讓他立刻倒下,卻也是造成極重傷害了。無論心理、身體。
然後再是夜玫的母親因她去世。
與其說恨夜玫,不如說他,恨自己。恨蒼天。
車禍可以說隻是一種常見的意外。但這種常見的意外的代價卻是那樣的巨大。而可欣,夜玫的母親,他心之所愛,那個唯一看得起他的女子。她的去世則更是要說蒼天的不公。是他對自己無力回天的怨。
可欣一生並沒有什麼大的要求,隻是想平平凡凡過小日子的那麼簡單的願望上天卻也不成全。
說來魅兒又是何其無辜地,背負身為父親的他的一句怨懟、母親的一條因意外失去的生命過活。
‘為什麼,為什麼死去的不是你!’這句話是夜玫的噩夢,也是許默生失去理智時對自己的質問。
如今,是醒了吧。
十幾年了,到自己終於想開的時候,卻發現來不及了。被心魔與酒掏空的身體,和那遺落下來的病根,一並都開始發作了。許默生感歎,自己的日子不多了,魅兒…對不起她的太多、太多了,一心想對她好些,不讓自己留著莫大的遺憾死去的想法看來是行不成了。也許……也不盡然。
也許……還有一個她。魅兒是她至親,她應該會…替他好好照顧她的吧。
也隻有她能夠提供,讓魅兒遠離那個讓人心驚的‘暗氏’了吧。
魅兒……
“……爸?爸?”
“嗯……嗯?”驀然回神,看著眼前這張清麗的臉因為擔心而皺起的眉,她是那麼像她,“魅兒?”
“爸你怎麼了嗎?突然地,怎麼叫你都不應。”夜玫有些擔憂的,不明父親為什麼本來想跟自己講什麼,但卻一臉入神的神遊了。
被許夜玫一問,默生忽然回想起自己原本想問的問題,“哦對,魅兒,爸想跟你說件事。你……”
“爸你說,我聽著。”
“魅兒……爸從來沒要求過你什麼,也知道爸沒資格要求你什麼,但是,你告訴爸,你是不是跟……那個姓暗的男孩子在…交往?”
“爸。”頭微低,從臉頰到頸部,漫滿紅暈。
從女兒的反應、語氣裏,默生有些擔憂了。隻是有些話該說的還是要說,“魅兒,爸希望你,能夠盡量離他遠一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