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惠帝建元二十三年,晉國都城長安,夏。
前人往事如煙,仿佛一眨眼間,天下格局便會是一次滄海桑田的變化。
晉惠帝建元十六年,虞國將領王滿叛變,晉國趁機發兵,一夜間覆滅了虞國,虞國數千城池歸入晉國領土。
當晚的情景十分慘烈,虞國宮殿一千守兵誓死護主,拚盡最後一滴血,仍是沒保住虞國皇帝沈甯和皇後張氏。
勤政殿,地宮中,隔絕了外界一切聲響,異常祥和。虞國君王沈甯麵如土色,眼神早已不複神氣,盛滿了低沉與衰敗,胸前一截明黃龍袍已成鮮紅。
“弘旭……快走!帶著妹妹……離開虞國!”他用盡全身力氣推著太子沈弘旭,一旁的嘉萱公主眼中全是淚水,麵上寫滿了驚恐。
“不!父皇,兒臣怎能棄您而去?!”沈弘旭臉上殘留著剛才搏鬥的血跡,絲毫未損堅毅的眼神。
“虞國將亡……你們是虞國唯一的血脈”沈甯用力握起沈弘旭的手,“記著今日的亡國之仇,活著出去,他日滅了晉國與梁國……報今日之仇,光複我虞國!”他抬頭看了看周圍冰冷的石牆,仰天冷笑,從袖中抽出一把利刃,猛地紮入自己心口。
“不!不要啊!父皇……”沈弘旭看著鮮血從父親的胸口噴濺而出,麵上青筋暴起,大聲疾呼,“父皇,父皇!我們已失去了母後,您不能扔下我們!虞國不會亡的!”
“弘旭,將……將亡國之仇……謹記於心……”沈甯掙紮了一下,手無力地從少年的手中垂落,永遠地閉上了黑沉的眼睛。
“父皇,父皇……不要……”沈弘旭與年幼的公主一起搖晃著父親的屍體,止不住抽泣。
須臾,他用力抹幹臉上的淚水和血跡,雙手緊緊握拳,拉起趴在父親聲旁的妹妹,朝著地宮的秘密出口走去,“我們要活下出去,為父皇母後報仇!”,他咬牙切齒地一字一字地說著。
年幼公主的大眼睛裏布滿了恐懼與悲痛,“哥哥,哥哥,父皇他……”難忍心痛,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突然,她眼前一黑,失去知覺,昏厥過去。
沈弘旭心疼著抱起她,快步向出口走去。離開地宮的前一刻,他回頭望著血泊中的父親,仇恨之火燃燒著他的雙眼……
駕!駕!駕!沈弘旭抱著妹妹騎著汗血寶馬快速地奔跑在樹林中。後方十米晉國精兵窮追不舍,殺聲不斷,箭兵不停放著毒箭。
黑夜裏的樹林,像是一個吞人的無底洞,大樹隨著夜風不斷搖擺,似要化作張牙舞爪的魔鬼,隨時將馬背上的兄妹倆吞噬。
而此時的雷電也依舊狂野,雷似乎要將黑夜震破,電似乎要將天穹劈開。
一支支鋒利的毒箭嗖嗖地從兄妹倆的聲旁飛過,沈弘旭不停揮舞著手中的劍,把那些將要刺入他們身體的毒箭抵擋回去。
千萬不能落入晉兵手中,一定要帶著妹妹活下去,他如此想著。
可是,上天似乎故意要賜予他們無數磨難。
汗血寶馬慘厲地嘶叫了一聲,前身離地,馬腳騰空,不再往前。如果再前一步,他們便會從山坡上滾落下去。
往前是跌落山坡,往後是身死人手,前與後不過都是死罷了。沈弘旭的眼裏布滿慌張與痛苦,天要亡他虞國,竟不肯讓他們留下一絲血脈嗎?!
眼看背後晉兵就要殺到,他把心一橫,抱起馬背上的妹妹,縱身從山坡上跳下。兄妹倆在坡上滾動,不時撞到山石,或被尖草割傷。但不管有多痛,他始終盡力抱緊懷中的妹妹,護著不讓她受傷。
天旋地轉間,他的手臂撞上了一塊巨石,劇烈的痛感讓他的手臂頓時失去知覺,妹妹由此從他緊緊的懷中鬆出,加快滾落。
砰,一聲悶響,她的頭重重撞上了另一塊巨石,她疼痛的低吟聲湮沒在相撞的悶響中。他看著這一幕,隻覺心髒已經停滯,無奈使不上力,隻能跟著妹妹繼續在山坡上滑落下去。
滾到平地時的他幾乎連喘氣的力都沒有了,雖已視線模糊,卻死盯著幾米外已暈死的妹妹。
一束束火光,一聲聲低吟,向他們襲來。
“父皇,兒臣對不起您,對不起虞國……今日,終究是要……身死人手了……”他的目光轉向虞國宮殿的方向,痛苦地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