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窗外粼粼而過的河水,赤離有片刻的怔忪,自己怎麼又回到了這裏?
上一回在這裏,看著她跳進水裏救人,她自己卻被困在水草間……
將她救上來,她卻又急著去救那落水之人……
緊接著她又跳進水裏,把自己騙下去給自己塞了一嘴的水草……
他搖搖頭,如今想來,那水草好像也沒有那麼惡心。很久以後他才知道,也正是那些水草汁,才將自己的傷治愈了。
後來的事……他悶了一口酒,試圖把她躺在自己懷中蒼白而毫無生氣的麵容忘掉。縱然是兩族的族長都想盡了辦法,也沒救得了她……
他卻發現與她有限的那幾次相遇,就好像那水底的水草,糾纏飄搖,早已牢牢繞在心裏無法揮去。
看著外麵人流穿梭,赤離無由又是一陣煩躁,伸手想去取那酒壺,卻抓到了什麼毛茸茸的東西。轉臉一看,竟是那隻灰撲撲的幼狐。有一陣子沒見,它似乎長大了不少,此刻滿眼不加掩飾的興奮,盯著自己。那神情有些陌生又似乎很熟悉......
赤離被它盯得有些發毛,“小東西膽子夠大,在人多的地方亂跑。雖然長得不好看,也會被人抓去剝了皮毛燉湯吃肉……”
那幼狐聽著呆了一呆,竟一反以往怯懦,眼中露出凶光,猛地抱起他的手,在他的手背上狠狠咬了一口。
赤離被咬得一愣,這一口自己分明可以躲開,或是將它隨手就拎著扔出去,自己卻偏偏容它咬了個結結實實。
那幼狐似也沒料到這麼輕易得手,抬頭見他怔楞,以為被自己氣勢所震懾,一臉得色。迅速順著他的手臂爬上他的肩頭,抱著他的脖頸,就想爬上他的腦袋。
壓著另一隻狐狸的腦袋啃一口,依照狐族慣例,在狐族打架時,是宣布自己更為厲害已將對方打敗了的方式。
那幼狐的腿尚短了些,沒爬得上他的腦袋,隻好在他的臉側啃了一口。
這一口卻連牙印都沒有,軟軟糯糯,反倒令赤離有了酥麻的感覺。他一凜,把它從肩上扯下來,拎著它的後頸,將它上上下下前前後後看了個仔細,才莫名有些低落地放開手。
身後有人撲哧笑出聲,“你竟打不過一隻幼狐,這要傳出去,山行族裏怕是要熱鬧好一陣……”
赤離不用回頭也知道誰來了,恨恨道:“新婚才幾日就出來瞎逛,也不怕你夫君把你捆起來吊打……”
“這個主意不錯……”身後傳來蕭景雲的聲音,赤離一僵,緩緩轉過頭去。
慕容馨和蕭景雲攜手正站在身後,目光裏盡是戲謔之色。
二人走到桌前坐下,那幼狐看見慕容馨,欣喜萬分,跳進她的懷裏,口中嘰嘰咕咕不知說了什麼。慕容馨邊聽邊微笑著點頭,時不時拿眼看向赤離。
赤離麵上頗有些掛不住,“這隻有什麼毛病,居然說的我聽不明白,還亂咬人,你給治治……”
慕容馨投過一個安慰的眼神,“正常,再正常不過。對了,輕羅,你與她如何了?”
赤離將手裏的酒盞晃了晃,裏麵漾起一道道漣漪,“她如今也不做那少白門的門主了,帶著那個尚餘了一口氣的人不知遊曆去哪裏了。”
“你送她的鏈子呢?”
赤離抬眼瞧了瞧她,他的眸色裏頭一陣刀光劍影,“窺探別人的事很有意思是不是?”說罷從袖子裏摸出那鏈子,放在案上,“她還我了,說如此讓我牽絆著,不公平……”
“你對她的心思呢?”慕容馨不依不饒。
赤離難得沒有懟回去,一陣怔忪,“應是不同了……”
慕容馨取過那項鏈,在手中盤繞片刻,掛在了那幼狐的頸間。
赤離一愣,“你幹什麼?”
慕容馨笑而不語,鬆開手,那幼狐顛顛兒地從窗戶跳了出去。過了好一會兒,它渾身濕漉漉地拖著一團東西回到赤離的麵前。
赤離望著它推到眼前的那堆東西,手中的酒潑出了大半。
一團水草,纏纏繞繞,猶滴著汁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