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馬蹄暴響，打破子夜的靜寂。人叫馬嘶引起狗吠不止，伴著孩子的啼哭，莊子裏傾刻間紛亂一片。
一對年輕夫婦從夢中驚醒，茫然對望，緊接著趿鞋下榻。院內已是一片嘈雜。
剛走出門，便見一下人領著一個女童疾步而來。女童揉著睡眼，一下撲到少婦懷裏，竟嚇得哇的大哭起來。
“清月乖，別怕，有娘在。”少婦將女童擁進懷裏，美麗的素顏上慘白如雪。隻轉過頭有些無助的望著身邊的男子。
男子擰起眉注視著遠處的衝天火光，道：“怕是響馬攻進城了。”
聽到馬蹄聲臨近，下人們開始在院子裏抱頭鼠竄，有的爬上院中的槐樹。有的幹脆上了房頂。男子略一思慮，拉起少婦和女童，便急急出了一側的角門，直奔馬廄，將馬放出，隨手抱起女童放進馬槽，見孩子猶哭鬧不止，立即扯下一方袍角，塞進孩子口內，哄道：“清月乖，別哭，一會兒就沒事了。”說罷見女童呆愣的睜大的雙眸，又道：“聽話，不許動，就像每次捉迷藏一樣，等著爹爹來找你。”然後將一捧稻草蓋在女童的身上。
啪啪的砸門聲讓男子一震，轉身掃視一圈，扯起瑟瑟發抖的少婦，快步奔到旁邊的一口陶缸前，揭去木蓋，抱起女子輕放進去，正欲蓋上，那少婦淚水盈盈的輕喚了聲：“霍山……”
男子一頓，忽聞院內雜踏的腳步聲，迅速到她頰上一吻，彎唇一笑，便隨手蓋上缸蓋。
女童躲在草下，渾身抖栗不止。院內的慘叫聲直震耳膜，讓她毛骨悚然，卻聽不出是誰？像是做飯的賈嬸娘，又像是婢女小葉，又好像是家丁小六子。
“抓住他——”
女童透過縫隙中的朗朗月光，看見爹爹被幾人按倒在地，她閉上眼睛，聽見爹爹說：“殘害手無寸鐵的平民算什麼本事？得民心者得天下，你們這般凶殘，即使打下江山，恐怕也是第二個楊廣……”
“得民心？好個刁民，我上官生今日就先讓你沒了心。給我殺——”
女童剛要起身，就聽到爹爹仰天一聲高喊：“清月——要記住爹爹的話。”
她的小手握成拳，緊緊閉上眼睛，腦裏反複的重複著：要聽爹的話……
“霍山——”
娘撕心裂肺的慘叫聲震得她一陣耳鳴，竟什麼都聽不到了。睜眼看去，娘從缸中爬出，神情苦痛不堪，然後竟直直向垂門旁的石上衝去。
看著娘癱軟下去的身子，她終是眼前一黑，什麼也不知道了。
不知過了多久，睜開眼，四處一片寧靜，光亮透過草隙直刺她的眼目。爹爹終是沒有再來找她，她不得不抬起僵僵的小手，拂去臉上的草秸，看著麵前劫後烏雲疊起的蒼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