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看著站在桃樹邊的嬌顏女子,一襲輕紗。
撫上吐豔的桃樹,北疆的春,總要晚來些,遠方紅霞勾起無限雲彩,染得一片曼妙,倒也是美甚。
她抬手理了下恣意的鬢角,目光凝在了手腕間的翡翠鈴鐺,這是當年他親手為她戴上的,盡管這些年他也送了無數珍寶奇玩與她,但她依舊覺著這翡翠鈴最珍貴。
凝脂一般的手撫過那沁人心涼的翡翠鈴。
遙想當年,方值豆蔻的她,在一株桃樹下拾掇著粉桃,卻在不經意間瞥見了一雙皂色金紋靴,揚起頭在那一瞬之間,恍惚著便失了心。
及笄之年,不顧祖母反對,毅然決然地嫁做他婦,嬌憨地躲在轎子上,羞澀的挑起簾子的一角,偷瞄著馬背上挺拔的俊影,竟癡了。
當夜,他哄她入眠,自己卻就著花燭看了一夜的書卷,他隻說了一句,願意等她長大,並為她戴上了那串翡翠鈴。
陪著他從雲淡風輕不喜爭權的公子哥卻為了兄弟義氣隨當今皇上打下江山到如今大權在握的景安王,風雨飄搖地過了十個年華,女子最美好的年光予作陪伴,她暗暗問自己,後悔嗎?自然是不悔,從未悔過。
“漪兒,這四月的天兒還未真的暖,別染了風寒。都是快做娘的人了,還不知如何照顧自己。”聽著這滿懷抱怨的話,還伴著肩上襲來的一陣暖意,宋雲漪微微泛紅眼眶。
納蘭無衣為單薄的她披上一狐裘披風,輕輕攬過她的腰肢,讓她不飾珠釵的秀發任意散亂在他的肩上,輕輕刮弄她的小鼻子,寵溺的說:“這麼大的人了,還哭。”
“誰說我哭了,那是風迷住了眼。”宋雲漪撅起嘴,不滿地應著。
“是,漪兒沒哭。”
納蘭無衣幫她順著頭發,聽著她甜而不膩的聲音,這單薄的身子骨承受著他的血脈快九個月,他也是極為心疼,原是想就這樣安穩地與她過完這一生,但她卻要執意為他延續香火,還振振有詞地說著這是讓他九泉之下的父母安心。
“相公,你瞧這桃樹開的多繁盛哪。”宋雲漪指了指旁邊開得正豔的桃樹,借勢往納蘭無衣懷裏靠著。
納蘭無衣見雲漪嘟囔著,以為自己不理睬她,輕笑道:“這桃樹還是當年漪兒從花朝城帶過來的呢。”
“虧你還記得,”嬌羞地往納蘭無衣身上招呼了個小粉拳,“當時這桃樹還是小苗呢。”
“就像漪兒一樣。”納蘭無衣爽朗地笑開了。
雲漪眼裏閃過一絲狡黠,“相公,你說我這肚裏的孩兒是男娃還是女娃。”
納蘭無衣笑笑,他怎會不知他的漪兒在想些什麼,“漪兒的心肝,不管是男娃女娃,為夫都自當如明珠般捧著。”
“哼,相公,你也老大不小了,還這般不正經。”雲漪用柔荑般的玉指戳戳他堅實的胸膛,嬌俏的模樣讓他心一軟。
“難不成娘子嫌棄不再風流倜儻的相公了嗎?”納蘭無衣輕握住她的手指,裝出一點不滿,雲漪又是一陣心痛,她最怕納蘭無衣自覺已老,與她有所嫌隙。
雲漪忙搖頭,為自己辯解道:“相公在漪兒心中永遠是那年的英姿颯爽。”
他滿意地點點頭,他的漪兒,總有辦法讓他像喝了蜜一般甜,弱冠之年與她相識,由季候溫婉的南方陪著他到了這艱苦的北疆,她從未怨過,這些年來,她一直默默承受著一切,擔著當家主母的頭銜,他深知,她不喜,卻要學著去應付,看著她越來越得心應手,他的心早已揪緊。
“娘子,你愛這桃花倒是長情,比如這孩子小字便喚作桃夭罷。”納蘭無衣看著她姣好的側臉,淡淡地笑著,如今自己已過而立之年,但這小女人還是貌美如昔,時間真是一塊磨石,磨平了熱血的棱角,磨出了平滑的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