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先，有一個叫巴圖的牧人，家裏有三口人，他和媳婦領著孩子過日子。巴圖一年四季給遠處的牧主放牲畜，隻有過年的時候才回家，年年都是這樣。
這一年，臘月二十九過年。媳婦眼瞅著到二十八了，巴圖還沒回來，很是著急。天黑了，巴圖的媳婦對孩子說：“眼看過年了，你阿爸還不回來，窮人啊，連個團圓年都過不成。”正說著，外麵傳來腳步聲。孩子高興地說：“阿媽,一定是阿爸回來了！”媳婦急忙去開門，開了門一看，果真是巴圖。媳婦很高興，但嘴上卻埋怨說：“你咋回來這麼晚？人家早就殺了豬，宰了羊，蒸好豆包，撒了年糕，你看看咱家，冷冷清清的，連辭歲敬神的供品還沒買！這哪像過日子的樣兒啊？”
隻見巴圖一聲不吭，好像沒有聽見媳婦的話，徑直走到炕邊，坐在炕沿上吧嗒吧嗒抽悶煙。媳婦見他不說話，便問他帶回多少錢，他搖了搖頭不說話。孩子很懂事，知道阿爸心裏為難，就從炕席後拿出一個小布口袋對阿爸說：“阿爸，這是我給你擼來的煙葉，你可以抽著解悶。”巴圖接過來抽了一鍋，一點兒煙味兒也沒有，但難得孩子的一片心意啊！他摸了摸兒子的腦袋瓜兒，心裏覺得很對不起孩子。
原來，他辛辛苦苦幹了一年掙了二十兩銀子，在回家的路上全送給一個賣閨女的老大爺了，自己分文沒剩。媳婦聽了他的話，生氣地說：“你倒是做了一件好事，可眼下咱們這年還過不過呀？”媳婦嘴裏這麼說著，卻伸手從櫃底掏出一把零碎銀子，對巴圖說：“這是我們娘兒倆省吃儉用攢下來的錢，明兒個早上你到集上去割二斤肉，再買點兒香頭紙碼鞭炮來，咱將就著過個年吧。孩子一年沒見油星，太苦啦，好不容易過回年，怎麼也讓孩子解解饞吧。”
第二天，巴圖早早來到集上，趕集的人稀稀拉拉沒幾個——因為有錢人早趕了集，這一天集上隻有一些窮人來買東西。巴圖正琢磨著想買點肉，忽然一個老大爺走到他麵前說：“好心人，可憐可憐我吧，我都兩天兩夜沒吃東西啦，快餓死啦！”巴圖一聽，心想這個老人真可憐，便把手裏的碎銀子塞到老大爺手裏，說：“快去買點兒吃的吧。”說完巴圖就走了。
走了一會兒，他覺得有點兒不大對勁，哎呀！自己原本要買過年的東西，現在就這麼空手回去，可怎麼對媳婦孩子說呢？可是他琢磨半天，想不出其他辦法，隻好硬著頭皮走回家跟媳婦說了，媳婦聽了便號啕大哭起來。
巴圖知道自己對不起妻兒，便又走出家門去想辦法。他走出村子，向著北大溝走去。天已經黑了，四周沒有一個人。這時，他隱約聽見有人說話：“看狗哇！”
“誰呀？”
“是我。”
“幹啥呀？”
“借麥種。”
“有家什嗎？”
“有。”
“給你，你啥時候還？”
“明年這時候。”
這是誰在說話呢，巴圖心裏納悶極了。他心想北大溝根本就沒人住啊，怎麼會有人說話呢？既然有糧食，這年就可以過去了。於是巴圖也學著喊：“看狗哇！”
“誰呀？”裏邊真的有人答應了。
“我。”
“幹啥呀？”
“借麥種。”
“有家什嗎？”
這一問，把巴圖給問愣了，心想：我哪兒來的家什啊？他急得直拍屁股，這一拍，正好拍到兒子給他的煙口袋上，他急忙扯下煙口袋，把裏麵的煙葉倒了，遞上去說：“有家什。”
“給你，你啥時候還？”
“明年這時候。”巴圖說完，仔細聽了聽，那邊一點兒動靜也沒啦。巴圖拎著一煙口袋三四斤麥種，心裏樂開了。他想：這點兒麥子拿回去磨一磨，還能做頓熱湯喝，於是就拎著借來的麥種回家了。
此時，媳婦還在院子裏抽泣著。他走上前對媳婦說：“嗨，別哭啦，我在外麵借來一小袋麥子。”媳婦不信，心裏想，大年三十有錢人早就封倉了，這時候誰還往外借糧？你別來糊弄我！巴圖見媳婦不跟他說話，就摸黑走進屋裏，想把麥子倒出來好去磨，就問：“這麥子倒哪兒啊？”媳婦沒好氣地說：“倒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