讎香遠遠地看著瑤珂的背影,了然跟蹤他的風險。瑤珂是秘密的秘密,知道的越多,了解的就越少。但她還是跟了上去。因為她必須確定,短時間內,沒有什麼出格的事。隨即又想想,對這麼一個披著如此精致人皮的萬年老妖怪而言什麼算是出格,自己又能承受起什麼。
注定沒有答案。
瑤珂很快走上了小路。讎香微微一凜,清楚瑤珂已經發現了她。不知為何她忽然很想試試瑤珂的對策,是把自己甩掉還是殺掉?在瑤珂這個問題上,自己莫名地成了一個冒險主義者。要與瑤珂相爭,無過於螳臂當車。跑,似乎也跑不掉。讎香從房梁上跳下,直接跟了上去。瑤珂選的這條路是一個四通八達的巷子,繞路包抄的機會很多,瑤珂用陰招的機會也很多。讎香稍一思索,瑤珂失去記憶,不知道自己有多大的力量。自己一路跟蹤,他並沒有看到自己,多半不知底細,才想誘得敵人從側麵跟蹤。自此看來,瑤珂為人,或者為妖謹慎,且沒有嗜殺成性的樣子,不會直接動手。
瑤珂忽然停了下來。讎香跟蹤,殺人,下毒等一係列“好事”已成套路,不假思索地裝作沒看見,繼續往前走。待邁出一步,心中暗想:“瑤珂失憶後,在離開前是見了我的。他既然認識,我又何必裝蒜。”讎香做此想法,加快腳步,說道:“瑤珂,你這是要去哪兒?”
此話一出,讎香自己都有些好笑。她本想用一副惶急的口氣,但話一出口,就是平常波瀾不驚的強調。瑤珂審視了她一下,沒有說出俗套台詞“我們認識嗎”,他是謙恭的姿態,卻有一種居高臨下的壓迫感。瑤珂若無其事地轉過頭,繼續向前走著。
讎香幹事找絕,現在離開,瑤珂一定對她起了戒心,要想殺人更是毫無可能。她抓住瑤珂的手腕:“跟我回去。”
瑤珂一怔,不由自主地低下頭。手腕上冰涼冰涼的。站在他身邊的人沒有一點溫度,冷的像個死人。讎香同樣也是一驚,瑤珂的手腕軟綿綿的,她握的很緊,但始終沒發現骨骼的存在。讎香很想舉起他的胳膊,問一句:“這就是傳說中的軟骨頭?”
她沒有發現,這是她第一次想說什麼話,第一次覺得很好笑。瑤珂呆立一會,卸下她的手,躲躲閃閃的別過臉去。讎香心想瑤珂記憶雖無,感覺未失,並不動用內力,隻用一架子,向他劃去。本以為瑤珂毫無防備,他卻輕輕巧巧的隔開。讎香反應奇快,袖中三針連發,瑤珂不以內力震開,雙手各自夾住一針,第三針卻沒能躲過。瑤珂一撥,針尖在手掌劃出一道細長的傷口,從身邊飛過,餘勢未絕,直直的插入牆中。
讎香聲音依然平靜,卻已開始發抖:“針上有毒。”
瑤珂冷冷的答道:“我知道。”
讎香再次抓起他的手,鮮血一點一點的滲出來:“為什麼不躲?”
瑤珂見她這次的反應絕非作偽,一個殺手在得手後不會是這等反應。他放下心來,卻又覺得糾結。他寧可她就是一個想取他血的人。他不想還有什麼忘記了的朋友,他不想記得任何人。瑤珂聽她這等問,回道:“趴到地上去躲嗎?”
他說著,抽回自己的手。有一股奇怪的味道:“針上是箭毒木?”
箭毒木,俗稱見血封喉,接觸傷口,可使中毒者心髒衰竭而亡。瑤珂想笑,卻不知道該怎麼笑:“我沒有心,不會死的。”
讎香靈光一閃,倒不是因為他器官的缺失,而是因為他對自己的了解。讎香忽然明白了,那塊玉的記憶,隻有瑤珂被徐市封印前和他把玉重組直到自己摔碎這兩部分。瑤珂把玉重新拚接,應該是因為他不想再記得徐市。他想報仇又不想報仇,於是他選擇了忘掉。他隻記得三千年與世隔絕的痛苦,不會記得徐市,不會記得封印,不會記得自己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