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耀衝出火牆的時候,樣子簡直如同惡鬼,披頭散發,滿臉的黑灰,身上的鎧甲和錦袍被火焰舔得烏黑殘破,他擋開迎頭砍來的兵刃,對上了雲起烏黑的的眼睛,頓時一驚,低喝道:
“青龍!”
龍陵坐在天清氣朗的山間,明媚的陽光點亮她的烏甲白裳,幾乎幹淨得一塵不染。雲起皺了皺濃眉,溫潤堅定的眼睛深處透出了一種淒厲,就像是一道血線,蔓延開來。杜耀一抖,後背浮上一層冰寒,青龍白虎是鬼尊主身邊的兩個侍衛,或者說根本就是她的入幕之賓,從小一起長大,感情非比尋常。
看來自己這次是在劫難逃了,逃不出去,索性放開了,他把亂發向後一撩,氣沉丹田,大笑:
“龍林何在?!”
龍林半垂著眼,懨懨的視線落在宣天的火焰上,濃黑的煙消散在秋日碧藍的天空裏,她就像是坐在自己家裏的後花園一般的閑適慵懶,仿若不止疲倦不計得失的追殺杜耀整整五年的人,並不是她。金色的陽光落在她的身上,還未暖,便被冷風吹散了。
她輕輕的挑轉視線,淡淡的噙著笑,些微有些感歎:
“真是好久不見了”
杜耀不能抑製的顫抖起來,龍林的眸子與其說冷,一種真心的喜悅就浮現在層層的殺意裏,倒不如說是乍暖還寒。她就那樣懶懶的坐在椅子上,全然的不上心,說著他們見麵從來就要說的話。無論他們是一天不見,還是數年不見。
每一次龍林這樣說完,都是一場極為血腥的追殺,無所不用其極。
杜耀定定的看著翹腿坐在椅子上的人,豁出去的喊道:
“你來!!來戰!!”
龍陵微微一笑,浸潤著金色陽光的睫毛動了動,隨意的揮揮手,道:
“斬~”
身邊的士兵轟然唱諾,雪亮耀眼的長矛在陽光下整齊劃一的向前一遞,圍成一圈,杜耀怒道:
“龍林!你連親手給你麵首報仇也不敢麼?!”
龍林的手指敲了敲膝蓋上的烏黑甲胄,漫不經心的道:
“兄弟們,練練手”
一群大兵蜂擁而上,杜耀咬著牙邊打邊罵:
“龍家活該報應!男盜女娼,報應!”
龍陵淡淡的看著遠處碧藍天空下金黃的葉子。
曆史上記載龍家降了,可是龍家真的降了麼?沒有,真正在心裏投降了的隻有她龍林和她那個傻缺二哥。龍城是個什麼地方,那是個大姚天子都忌憚的地方,龍家最早進駐龍城的時候,那裏一個居民都沒有,一片荒漠,那是龍家軍落地生根了圍城而居的地方。
每一個龍城的居民,都曾經是一個龍家軍的後代。
要說陳庸有膽子進來這麼個地方,還真別怪他自己摔得灰頭土臉。
龍嫣上過多少個將軍的床?龍家的女人上過多少個敵軍的床,什麼時候誰在做什麼,就像是流水一樣的彙集成情報,這些情報通過各種細小的途徑傳遞到暫時蟄伏的龍家鐵軍和被囚的戰鬼中。
龍嫣帶著她遊街,一邊兒給陳庸找樂給他放鬆,一邊兒就是告訴所有的龍城耳目,她龍林就是他們未來效忠的對象。
他們付出的代價是巨大的,她龍陵付出的代價也是巨大的,假如白虎還活著,龍林慢慢的閉上了眼睛,她是一定會接納他的。
她忘不了他那雙滿含著感情的桃花眼,忘不了吐出溫柔情話的花瓣一樣的嘴唇,她忘不了他的擁抱和胸膛。就算是青龍守了她整整五年,她也還是忘不了,走不出。
龍陵碾了碾她自己的手指,這是拉弓的手,那一刻弓弦勒在手上的感覺永久的存在著,每一次拉開弓,她都抑製不了瘋狂的悲哀和痛苦,她殺了好多人,直到殺到她自己平靜為止,那時候回過頭,她就會看見青龍那雙溫柔的烏黑的眼睛盛滿了悲哀和心疼。
雲起,行至水窮處,坐看雲起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