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貞五年,孟冬。
梁昌縣的第一場雪降臨,一晚過後地上的積雪足有一尺厚。此時的天空有些昏暗,空中還飄著碎碎的雪花,掃清的青石板上又鋪了一層薄雪。
天才微微亮,各家各戶就忙碌了起來。胡桃巷裏積滿了雪,此刻兩輛馬車緩緩駛過,留下幾道車輪的壓痕,延續到巷子深處去了。
楚家就坐落在胡桃巷裏。
楚府,這兩個鎏金字體鑲嵌在楠木打造的牌匾上,懸掛在屋簷下,金光內斂,頗有幾分氣勢。
兩個門仆掃完門前的積雪打算回去時,便瞧見遠處來了兩輛有點眼熟的馬車。
“我去稟告大管家,你先去忙吧。”周訶說道。他身著一身青色長袍,頭戴灰色氈帽,服飾的款式也算講究,隻是不新了。
“行,那我先走了。”
周訶是大管家周慶的兒子,父子兩人都在楚家做事。
周慶聽完兒子的話,眉頭皺了起來,眼神中透露著無奈和無力。
“爹,我們要不要閉門謝客,打發他們走。”換做平時周訶是不敢這樣說的,但是來的人太無賴了,老夫人都被他們氣暈一次了。
“這事你就別管了。”周慶邊揮手便說道:“你去盯著那兩人,別讓他們惹出什麼亂子。”
周慶這話還算客氣的,前日那兩人來還企圖把客廳擺放的物件拿走,真是不要臉到家了。
“是。”
這廂,一名仆婦伺候楚老太太起床,一名小丫鬟端著水盆站在一旁,仆婦絞了水裏的帕子給老夫人擦臉,說道:“您應該多休息的,晚起一會早起一會不礙事的。”
這名仆婦名叫興娘,伺候了老夫人十幾年,一直未嫁,按她的話說,這楚府就是她的家,她哪兒也不去,就陪著老夫人過一輩子,老夫人也待她如親女,兩人說起話來也親切幾分。
“有的,興娘。”這偌大的楚家隻剩下她一個人來支撐了,她倒是想多休息一會,外麵那些折騰的人可不想讓她舒服。想起躺在床上昏迷孫女,楚老太太問道:“嵐嵐怎麼樣了?”
興娘替老太太梳發的手一頓,隨後又流暢的綰發,“我今早去看了,還幫她擦了臉和手。我瞧著吧,小娘子比昨天好了一些,怕是過不了幾天就會醒了。”
“真的嗎,你可別騙我,等會兒我自己過去看。”老太太笑眯眯的,和善的臉上滿滿都是對孫女的牽掛,這可是她唯一的骨肉了,她是恨不得替這個小孫女受罪。
“興娘哪敢呀,小緣也跟我去了,小緣,你說我撒謊沒有?”興娘握著手中的帕子,指尖發白。小娘子全身瘦的隻剩骨頭了,要不是用藥吊著一口氣,也活不到現在,但這些她都不能對老夫人講,她怕這個老人會跟著小娘子去了,到時候楚府必定會散了,害他們楚家的人到時候定會痛快不已,她不能讓這樣的事發生。
對不起小娘子,就讓興娘自私一回吧。
候在一旁的丫鬟連忙說道:“沒有。奴婢覺著小娘子吉人自有天相,肯定會好起來的。”
“你們呀,一個比一個會說。”老太太聽了這話很高興,喝了一口茶順了喉嚨,也安撫了心中的不安。
興娘看了眼小緣,兩人皆看到了對方眼中的不忍,她們不是故意說假話討老太太歡心的。
興娘昨天悄悄請了一位外地有名的郎中,那郎中把過脈後說小娘子已經無力回天了,怕是就在這一兩日了,還讓她們準備好棺材,興娘當時聽了滿臉怒火的趕走了郎中,抱著小娘子哭起來。
老天真是對他們楚家不公啊!
*
偏廳,老太太坐在首位,她的下手坐著一男一女。
男子大約三十來歲,相貌端正,女子稍顯年輕,姿色不錯,如果不細看觀察,也會因相貌覺得這兩人氣質不錯。
但有些人,再好的相貌也掩飾不了內心的醜陋,他們就如跟鬣狗一樣惡心,總是覬覦、掠奪不屬於他們的東西。
“娘,我和哥哥來給您請安了,前幾天是我們的不是,希望您大人有大量原諒我們一回。”楚秋玉笑盈盈道。
前幾日他們兄妹兩接到大哥死在運貨途中的消息,兩人都興奮不已。大哥長子早死在他鄉了,府中隻有老母和一個女兒,一府的老弱意味著什麼?這可是上天給他們的機會啊!
雖然三兄妹早已分了家,不過他們兩個認為母親偏袒大哥,把撈錢的生意都交到大哥手裏,隻給一些不生錢的鋪子和田地給他們,沒幾年他們手中的錢就花完了,他們兩人惦記楚家的家產很久了,厲害的大哥去世了,誰還能阻止他們接管楚府?